八月十五秋高气爽,宁幽国的皇宫中,迎来了崇帝年间的第一次大选。百位佳丽跟在掖庭令的身后,从南面的兴华门进宫,一路沿着东面的长廊来到太后的寝宫合祥殿,此刻正端正地站在殿前,等待沈太后的查检。
“哪个是柳丞相的千金?”太后明眼看着台阶下的众位姑娘,悄声问向一旁的掖庭令。
掖庭令柴禄急忙恭身上前,抬手指了指第一排的一位女子,开口答道:“启禀太后,就是那正中间的姑娘,名叫柳月瑶。”
太后虚眼望去,只见那姓柳的姑娘螓首蛾眉温婉娴淑,当下心中一喜,对那柳姑娘的好感也增添了几分。
再看看其他众位佳丽,虽大多都出自名门世家,但无论从外貌还是言行举止来看,都不如柳丞相家的千金。沈太后对这柳月瑶是越看越喜欢,根本已忘了这百人之中,还有一个沈家的小姐。
不过这位沈小姐,可并不是沈国舅府上的千金,只不过是太后的一个远房侄女,名叫沈孝蓉。
“皇–帝–驾–到!”午时三刻,合祥殿外传来了宦官乔楚的声音。
殿前的一众佳丽听到皇帝来了,全都骚动起来,想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迎接决定她们命运的男人。
可一旁的柴禄见了这些个没规矩的千金小姐,手忙脚乱起来,一边急忙吩咐众人赶紧跪下磕头,一边自己也跟着跪在台阶之下,等待崇帝的到来。
不一会儿功夫,崇帝穿着金耀绸丽的朝服来到殿前,一看便知是下了早朝直奔合祥殿而来,太后不禁笑着出声调侃:“想必陛下也知道老身的殿中来了百位佳丽,所以才会连朝服都还未换,便急忙赶来了罢。”
众佳丽听了太后的话无不巧笑,一时间祥和的气氛渲染了整个合祥殿,也缓解了佳丽们紧张的心情。
而身为被调侃的对象,崇帝并没有露出半分不悦之色,而是浅笑地看着台下低着头一片蠢动的粉裙女子,出声问道:“太后与朕开的玩笑,好笑么?”
崇帝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气韵十足颇有威严,一众佳丽顿时停止了笑声,大家不知所措地望向台上的皇帝,一脸茫然。
“谁让你们抬头了?”崇帝见状再次发问,这一次竟带着些许怒火,吓得众佳丽急忙俯身磕头,连台下跪着的柴禄也不禁颤抖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太后见气氛有些紧张,赶紧出面调解:“皇帝今日早起上大朝,想必是累了罢。自从叶城回来都还没好好休息,便要继续为国事操心,实在是位尽职尽责的好皇帝。”
说罢,太后急忙朝皇帝身后的乔楚使了个眼色,乔楚立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随即在一旁附和道:“陛下为国为民不分昼夜,事无巨细心无深浅,有如此明君实乃我宁幽国之大幸,吾皇万岁万寿无疆!”
待乔楚刚一说完,台下的柴禄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带领着众人一同跟着念起来:“吾皇万岁万寿无疆,吾皇万岁万寿无疆,吾皇万岁万寿无疆。”
“好了好了,别学乔楚这些有的没的,都下去罢,朕还有事与太后商量。”说罢,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朝殿内走去。
柴禄见自己逃过了一劫,赶紧吩咐一旁的老宫女们带着众佳丽退下,自己也跟在其后向殿外走去,走时还不忘回望乔楚一眼,给了他个感激的眼神。
乔楚十五岁进宫后,便一直跟在当时还是皇子的武帝身旁伺候,一呆就是五年。
直得后来武帝登基,太子紫延出世,武帝见乔楚忠厚老实,就赐给了太子当贴身侍官,一伴便是二十多年。
紫延从小受沈国丈的熏陶,言行举止无不端正优雅,待人接物亦是有礼有矩。尤其后来继位登基,虽贵为天子,但对朝中大臣仍是敬重有加,行有所止,就算对在一旁伺候的侍官和宫人们,也不会随意辱骂,深得人心。
可自从一个月前,崇帝的性情大变,甚至在江南水患一事中,不顾太后和众大臣的反对,执意微服出宫暗访叶城。虽然后来安全折返并重惩了贪官污吏,但此次的行为,也足够让大家见识了崇帝深不可测的君心。
就连此刻坐在合祥殿内的沈太后,看着今日大不一样的皇帝,也不知陛下怎会突然变得如此阴晴不定。
“母亲看中了哪位官家小姐?”崇帝端起案上的清茶,微微一品。
太后听皇帝问起选妃一事,随即将前事抛诸脑后,脸上挂起了慈祥的笑容:“老身看中了柳丞相的千金柳月瑶,说起这月瑶啊,也算是你的半个表妹,因你皇奶奶是柳丞相的远房表姑,所以亲上加亲,自然也是喜事一件。”
崇帝听了太后的话,靠在凭几之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以为母亲会选沈家的小姐,好让沈家的地位世代延续,没想到母亲的答案竟会如此出乎儿子的预料,看来儿子对母亲的了解还是太少。”
一旁的太后猜不出崇帝的心思,不知如何作答,心中升起无数个问号,第一次感觉到面前的崇帝竟是如此陌生。
崇帝见太后久久没有回应,浅笑着握住太后搁在案上的右手,轻声细语:“儿子此次前来并非为了选妃一事,母亲可还记得北城的梁王,今日退朝后,儿子的探子来报,说梁王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秘密练兵,而且与北固国亦有书信往来。”
太后一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反手抓住崇帝问道:“原来这才是你性情大变的原因罢?当年梁王焕峥是你父王的七弟,也是与太子毅仁最亲的兄弟。太子入狱而你父王登基之时,梁王几番上书无果,更是被你父王安排到离京城最远的北城去,命其没有圣旨不得回京。
后来你父王病倒,沈丞相出面镇压各地藩王,着实令他们心有不甘。不过你父王已去世多年,自你登基后,又对各位叔父并无怠慢,看来这梁王见你温文谦逊,定是动了邪念想重蹈覆辙,夺你皇位。”
崇帝听了母亲的分析,深知其中原委。虽然当年父王继承皇位是否名正言顺,而太子毅仁到底有无卖国通敌,此时都已无从得知,但这六子登基倒是给了众皇子一个提醒,并不是只有长子才能继位,更不一定继位后得不到朝臣与百姓的支持。
今日这梁王虽已近四旬,但妻妾众多,膝下更是子孙成群,这歪脑筋要是动起来,恐怕他一家老少都会支持他谋反罢!
“今日之事就先说到这里,儿子只是过来给母亲提个醒,母亲知道此事后,先不要声张,那梁王敢如此大胆,朝中定有眼线,在我们还不知此人是谁时,万不可打草惊蛇。”崇帝倾身靠向太后,言语谨慎。
太后听了点点头,悄声回答:“陛下放心,老身知道怎样做。倒是陛下自己要注意身体,切不可为了国事伤了身子,凡事多与柳丞相和沈郎中商量,他们都是自家人,定会帮陛下保住皇位,万死不辞。”
崇帝听后紧紧地握住太后的手,以眼神示意太后放心,随即唤来门外的乔楚,吩咐其准备午膳,自己要与太后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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