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与乾清宫的甬道上,一团火红的影滚滚向前,气势汹汹,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势。
万贞儿身后的六个宫女已经走得上气不接下气,与其说是跟着万贞儿走,不说是在练习竞走。
养心殿的两位守门侍卫拦住了万贞儿的去,说道:“娘娘,皇上不在宫内。”
“什么?不在?皇上去哪儿了?莫不是在躲着本宫?”万贞儿厉色瞪着两个侍卫,让他们不禁浑身一哆嗦。
“皇上去了储秀宫贤妃那里。”两人沉声回禀。
“贤妃贤妃,果然是她,这个狐媚,本宫要你好看!”万贞儿说罢,一个猛转身,又直往储秀宫而去。
六个随侍宫女为的一个大声唤着:“娘娘,您慢些,小心身,您还怀着皇嗣呢,娘娘……”
万贞儿自然会紧张肚中的龙胎,但是如果眼见即将到手的皇后宝座被他人夺去,龙胎也没法安慰她焦躁的心情了。
这一次,可是她离皇后宝座最近的一次,一旦登上后位,而她又生下男孩,那她腹中的孩便是嫡,嫡长封为顺理成章,而后登基,她便是后……这一条如此光明的大道就在眼前,可偏偏要跑出几个拦虎、绊脚石。
万贞儿对宫女的呼唤充耳不闻,只是蹭蹭地快步往储秀宫而去,带着捉奸一般的心情。
储秀宫内,朱见深正在与柏澜汐对弈。
连日烦闷的朝政让朱见深的眉头始终紧着,于是找棋艺最精的柏澜汐来杀上几盘宽慰心情。
这柏澜汐是南方女,性情柔弱温婉,虽然并不是朱见深最喜欢的那种女,却也算是个贴心人——少言寡语便是对他最好的服侍。
朱见深一边将手中的黑徐徐落下,一边想起两位后的提议——柏贤妃、王淑妃二选一。
如果真的到了非选不可的地步,朱见深心里是属意柏澜汐的,但他知道,王碧玟的父亲和兄弟正在北疆奋勇杀敌,若是不封后也就罢了,若是封后却不封王碧玟,必然会让王振等人心中愤懑。
朝政与后宫,向来就是千丝万缕,密不可分。
“皇上!皇上!”万贞儿已经如一阵旋风一般闯了进来,打断了朱见深的思绪。
“爱妃?”朱见深抬头看了一眼跑得满头大汗,头发都有些散乱的万贞儿,眼神一顿。
万贞儿本就不是什么美人,又多日在宫中养胎不施粉黛,今日临时起意出宫跑来,并没有收拾自己的形象,所以显得更加邋遢不堪。
柏澜汐的心不禁抽搐了一下,她素来是怕了万贞儿,见她如此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料定没有什么好事。
“皇上,贞儿来这里只是问你一句,是否不顾我们娘俩的死活,要负我?”万贞儿双眼噙泪,委屈至。
朱见深见状,连忙起身来到了万贞儿面前,替她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柔声安慰道:“爱妃这话是从哪儿说起?朕何时要弃你于不顾了?如今你怀有皇嗣,身体金贵的很,现在天气尚寒,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面对朱见深的嘘寒问暖,万贞儿并没有领情的意思,而是一把推开朱见深,直接走到了柏澜汐面前,上去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柏澜汐虽然知道万贞儿此来非善,但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当着皇上的面打她,登时又气又羞,面红耳赤,口中却只说:“你,你,为何到我?”
“贵妃这是做什么?怎么无缘无故打人?”朱见深一见万贵妃这样无理,不禁也生了气,走到柏澜汐旁边,揽过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料,这一举动在万贵妃眼中却好似万箭齐发,直射心脏,她跳起来叫了一声:“果然!果然!皇上竟然爱她胜过爱我,恐怕是真的要立她为后了!”
万贞儿说罢,已经悲恸大哭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堂堂贵妃。
柏澜汐也不禁双目淌泪,委屈地抽噎起来,可心下却凭空多出几分欣喜——她尚未听说皇上要封她为后的消息,如今万贞儿如此气愤地大闹,恐怕这件事确实有几分眉目。
“爱妃,你就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跑过来掌掴贤妃?”朱见深本就心情抑郁,来储秀宫本是想下个棋排解郁闷的,没想到两个女人竟然都哭哭啼啼起来,让他恨不得立即拂袖而去。
“这难道还是小事儿么?皇上可还记得当年是如何承诺我的?先皇在时不待见我,皇上无法自己做主,我也就认了,可如今先皇已经不在,皇上已经亲政,为何还不兑现承诺?”万贵妃俨然已经是一副讨债鬼的模样,一字一句都刺痛着朱见深的心。
“此事并非朕负你,而是朕如今不仅仅是你的男人,还是后宫无数妃嫔的男人,更是大明之主,身上背负着江山社稷,儿女私情根本就不值一提,更何况,你位居贵妃之位,又怀有皇嗣,朕已经承诺你只要平安诞下皇嗣,满周岁时即可封为,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万贞儿盯着朱见深的脸,看了又看,苦笑一声道:“原来皇上长大了,原来皇上真的长大了。”
万贞儿毕竟是朱见深自小随侍身边的人,对他意义非同一般,因此一见她满脸绝望伤心,又不免心软。于是走上前去轻轻拥住万贞儿,说道:“爱妃,朕对你的感情一直如一,只要你在朕的心上,又何须在乎一个后位?”
在万贞儿作为宫女过的无数年华里,她都一直笃信这句话,可是自从吴茹荃出现,自从姿色各异的妃嫔们相继入宫,她便再也没法相信这句话,她知道,皇后之位对于她来说,就是终目标,没有这个后位,总有一天,她会全盘皆输。
“那么,皇上确实要立柏贤妃为后?”万贞儿轻轻挣脱朱见深的怀抱,声音酸涩地问。
“此事还没有定,朕还要和朝中重臣商议。”
“好,那臣妾就不扰皇上的雅兴了。”万贞儿言毕,徐徐向外走去,却又回头看了一眼柏澜汐,双目中透出一股狠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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