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离馆内，静菡连声喊着“姑娘……姑娘……”，却是匆匆进了室内。
方菲玥用了晚膳，便一面坐着看书，一面等着方凌澈夫妇的消息。虽说是看书，手中的《唐诗》到底一页未翻，她又被火盆的热气熏得昏昏欲睡，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方菲玥被静菡喊醒，伸了伸懒腰，神色慵懒，“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静菡喜笑颜开，却是答非所问道“姑娘，老爷下令关了夫人去祠堂，还扬言说要休妻呢。”
方菲玥神色顿时清明，面色一喜，“倒不枉我们辛苦一场，你快与我说说当时的情景。”
“是。”静菡忙道“奴婢也只是听郡主身边儿来送话的慕雪姑娘说的，据说当时夫人在后花园的假山后头见了她那表哥，思音守在外头，待时机成熟便偷偷发了暗号，大爷便请了老爷过来，老爷见夫人和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从假山后头出来，怒火中烧，红着眼命人将那男人绑着送去了柴房，还当场赏了夫人几耳光。”
说到这静菡幸灾乐祸道“听说当时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算没了平常端庄的形象呢。”
火盆的碳已经快燃进了，方菲玥拿起夹又添了一块进去，缓缓升起的白烟犹如她嘴边刚刚溢出的叹息，“不过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静菡笑着接过方菲玥手里的夹，弯腰为火盆添了几块碳，见火盆重新燃起来才一面放下夹，一面道“到底是姨娘的主意高明，让郡主故意骗夫人说老爷要将大爷记为嫡长，害得夫人乱了方寸去找永诚当铺的当家商议，又让郡主故意在老面前提及四姑娘是被人所害，说服老帮忙拦了夫人的，外头又有大爷抓了出门的思音，威逼利诱她去永诚当铺说夫人邀了那人来方府商议要事，那人果然上当，这才使得夫人落了如此下场。”
方菲玥叹道“此事真真是大快人心，哥哥和嫂嫂精心安排，只怕父亲亲眼看到相敬如宾的妻如此红杏出墙，只怕觉得颜面尽失，恨死了夫人。”
“这也是夫人咎由自取。”静菡道“她一向作恶多端，如今恶人恶报，也不算冤枉了她。”
方菲玥淡淡一笑，她们如此费尽心机，这次，只怕刘氏再也翻不了身了。
翌日一早，方菲玥才洗漱好，就见疏影过来传话，“老今儿一早起来便觉得身上不爽，说这些日便免了请安。”
一听老身上不好，方菲玥心中担忧，忙问道“老如何不好了？可是请了大夫？”
疏影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已是请过大夫的，老身上并无大碍，只是大夫叮嘱了静养。”
“那就好。”方菲玥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同疏影话了几句家常，才让静菡送了她出去。
静菡送了疏影回来，才细细禀告道“姐姐说老正在为夫人之事烦心，只是被夫人气着了，歇几日也就好了，如此大费周章的免了请安，不过是躲着二姑娘罢了。”
“二姐？”方菲玥眉头一皱，随即明了“老是怕二姐闹着放了夫人吧？”
“正是如此。”静菡点点头，不屑道“昨日之事虽说隐秘，但夫人被关了祠堂到底是都知道了的，二姑娘为此事昨晚便闹到了老院里，今一早又带着二爷一起去闹，老被扰得头疼，这才装病免了请安。”
方菲玥低低叹息一声，“即便她再闹，夫人只怕再难回凝华院了。”
静菡道“老爷今儿一早便传了话，说方府之事老爷都交由了姨娘打理，底下人都说这姨娘要翻身了呢，如今一个个都上赶着去绛雪轩巴结了呢。”
她提及绛雪轩，方菲玥不免又想起方菲苓，眸立刻黯淡了下来，心中一阵难过。
静菡见她面色不好，正悔自己说错了话，却见方菲玥已是面色淡然道“我们也去绛雪轩瞧瞧。”
静菡忙笑着应了一声“是。”
两人到了绛雪轩，果然见绛雪轩门口人来人往，再没了平常清冷的样。
见方菲玥来，来往的丫鬟婆忙不迭地行礼问安，方菲玥面带微笑地点头，由绘朱引着一进了堂屋。
姨娘正在给两个婆交代事情，见她进来只匆匆吩咐了几句便打发了她们出去，笑着起身给方菲玥让座。
方菲玥笑道“姨娘这里但是热闹。”
姨娘叹息一声，“不过是她恶人恶报，我才暂时管着家中事务罢了。”
她说着又看向方菲玥的脚，“瞧着姑娘走倒是利了不少，可是已经好了？”
方菲玥浅浅一笑，“嫂嫂送来的药倒是好的，用了几日，倒是慢慢好了。”
“郡主待姑娘倒是亲厚。”姨娘又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此次也多亏了郡主帮忙，若不然，那刘氏岂能如此轻易中了我们的计。”
“是啊……”方菲玥点点头，却是直直看向姨娘，缓缓道“只是姨娘也瞒得我们好苦，姨娘只怕早就知道了刘氏的丑事了吧？”
姨娘坦然道“我确实是早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这才一直谨慎小心，生怕夫人害了我们母女，却不曾想他们的丑事竟会被苓儿撞见，也因此丢了性命……”
说到这儿姨娘又是泣泪不止。
方菲玥温言安慰了几句，才道“如今既是姨娘掌权，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再大的权力又有何用？”姨娘痛哭道“到底是换不回我的苓儿了。”
提及方菲苓，方菲玥亦是一阵伤心，却强忍着悲痛安慰着姨娘。
正在这时候，却见绘朱慌里慌张地进来，“姑娘，姨娘，老爷下了早朝回来不知何突然又下令送夫人去了京城外头的庄，还说……还说连二爷一并送去。”
“为何还有二弟？”方菲玥惊讶道。
姨娘也是吃了一惊，“老爷就算恨了夫人，又怎会迁怒道二爷身上？”
绘朱摇摇头，“这奴婢倒是不知……只是老听闻此事已是晕了过去，眼下清平郡主正在跟前守着呢。”
听闻老晕倒，方菲玥忙起身告辞，“我要去瞧瞧老，就先告辞了。”
姨娘也着实担忧老，只是有清平郡主在，她一个姨娘到底不好露面，便点点头，“姑娘快去吧，也替我向老问好。”
“自是会的。”说完方菲玥便扶着静菡的手匆匆去了绵福院。
主仆两人赶至绵福院的时候，老还未醒来，薛琪正坐在床下守着老。
见她过来，方菲玥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才悄悄牵着她去了外头的暖阁。
“嫂嫂，祖母如何了？”才出了里间方菲玥便焦急地问道。
“不过是气急攻心罢了，喝些药就没事了，玥妹妹莫要担心。”薛琪柔声安慰道。
方菲玥皱眉道“好好的怎会气急攻心？可是为了二弟要被送去庄之事？”
...
“正是为了这事儿。”薛琪缓缓叹了一口气，“老年纪大了，如今这些事儿一股脑地全压下来，任谁也受不住，难免郁结在心。”
方菲玥不解道“父亲纵然再怨恨夫人，怎会连二弟也一起发落了？难怪祖母受不住，听见要生气呢。”
薛琪苦笑道“老是生气，只是……不似玥妹妹想的那般罢了。”
“那是……？”
薛琪趴在方菲玥耳边耳语了一阵，方菲玥脸色越来越白，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不远处的火盆里，碳火正旺，屋里暖意融融温暖如春，方菲玥却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在外头冰天雪地的寒冷里，被她那句话吓得手脚冰凉，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因为她分明听到嫂嫂在自己耳边一字一句道“昨晚父亲设计同方凌昊滴血验亲，最后竟发现……方凌昊不是父亲的儿。”
薛琪见惊得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忙拉了拉她的手，“妹妹自己知道此事即可，眼下父亲正为了此事大怒，何况此事关系到方府的颜面名声，知道人越多，只怕越不好。”
方菲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嫂嫂放心，我省得的。”
她说完忍不住回头去看里间的老，在心底低低叹息，难怪老竟被气晕了过去，方府养了十几年疼了十几年的人，最后竟发现他不是方家的孙，如此重大打击，怪不得父亲亦盛怒，要将夫人和二弟一同送进庄了。
方菲玥正在心中感叹，却听见外头一阵喧哗吵闹。
“外头怎么回事？如此吵闹不怕惊扰了老么？”薛琪皱着眉，低声训斥了一句。
只见疏雨打了帘进来，压低了声音禀告道“郡主，二姑娘嚷嚷着要见老，奴婢们实在劝不住。”
薛琪不耐烦地皱起眉，“她怎地又来了？”
“只怕是为夫人和二弟来求老来了……”方菲玥叹道。
“唉……”薛琪想起刘氏干的丑事和方凌昊的身份，亦是叹息一声，“只怕她再怎么求，夫人和二弟都免不了去庄的命运了……”
这样想着，薛琪心中不免对方菲瑜多了一丝同情，“也罢，我们出去看看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