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保健室门口的时候,莫响终于住了嘴,两人进屋,就看到少年闭着眼睛躺在白色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竟然白得如透明一般,长长的睫毛因为他睡得不安稳而微微颤动着,有种楚楚可怜之感,少年闭着眼睛沉静时,有如天使——
柯一一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是茫然的,看着这样的少年,她的恨居然一丝都提不起来。
莫响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不由笑了笑,“睡着的样子还是挺像个孩子嘛。”
“他本来就是孩子。”柯一一有些不满,这什么医生了,病人躺在床上,他还有功夫研究人家是不是孩子。
莫响笑了一下,转身朝着自己的桌子走去,转身后拿了根体温计,然后重新走到床边,把体温计塞到了床上的人的腋下,他才又转身看柯一一,“你很早就认识他了?”
柯一一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有。”
“是吗?呵呵……那你看他的眼神儿还真够复杂的。”莫响耸耸肩,状似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柯一一的身体一震,视线朝着床上的少年看去果然,眼神又复杂了起来。
“交给莫医生了,我还有课,先走了。”柯一一没有再看盖擎一眼,转身走出了保健室,对于自己的异样,她很懊恼,她应该恨那个人的,可是为什么,这恨中为何参杂出了其它莫名的情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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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一一回去的时候,已经下课了,岳致书找到她,问盖擎的情况,她简单地说了一下,岳致书看她不怎么上心的态度,不由有些生气,“老师,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你的学生?”
闻言,柯一一挑眉了,“我课都不上了,满学校给他找校医,你说我不关心他?估计他妈也不可能这么关心他吧?”本身情绪主不怎么好,被岳致书这么一说,她的脾气也来了。
可是岳致书却因为她的话而脸色一变,随即沉下脸,“你的确比他妈强,至少还会为他找医生。”说完,人就走了,留下柯一一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想到了盖太太那时的眼神与表情。
他——过得似乎真的不怎么好啊。
强压下心中的奇怪的感触,她逼自己不再想盖擎的事情,就算这一世他还什么都没有做,或许他也不会再做什么,但是,她终究是人,前世的怨念还没散呐,做成这样,她已经觉得自己够奇怪的了,如果再做去深究,还不知道会整出什么情绪呢。
接下来,柯一一还有几节其它班级的语文课,一时间也就把盖擎的事情给忘了,直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不过想想他应该醒来自己回去了,或者被岳致书送回去了,她也没必要担心,于是收拾好东西,就去车棚取车,话说学校的整间车棚里就她一辆自行车,空荡荡地停在那里还真有点孤单,把车子推出来,正要往校门口走,她就看到了另一个孤单。
瘦削颀长的身影正缓缓地从教室楼里走出来,夕阳洒在那抹身影上,染红了他浅白苍弱的脸,淡淡的笑在残阳下,晕染出浅浅的伤,幽幽地划过看着的人的心口,说不出的抽痛。
怎么现在才走?他的那些朋友呢?
手扶着自行车,柯一一不知不觉就这么想了,然后脚便不听使唤地推着自行车朝着那抹淡影走了过去,直到走到面前,那双浅浅然然的眼睛看着他时,她才恍然回神,自己居然主动地走向了他。
“老师,还没下班呢?”他看着她淡淡地笑,唇角像是月牙一般弯起,眼角微微地扬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眼里有笑,不虚假,暖暖的,竟然让她再次感觉有一股温暖流过。
“你怎么才走?”她以为他应该早就走了。
“吃了药,昏昏沉沉地就睡到现在。”他双手插进裤兜,看了一眼天边的残阳,笑了,“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呵呵……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感冒也挺好的。”
他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夕阳染的,还是烧没有退,竟然有爬上了淡淡的红,柯一一再次没管住自己的嘴,问道,“烧退了吗?为什么脸还是红着?”
“不知道,只感觉头晕晕的,莫老师让我回家再吃两天药。”闭上眼睛,他摇摇头,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去。
“我送你回家吧。”柯一一好想扇自己的嘴巴子,怎么又多嘴了呢?
盖擎似乎有点意外地抬起眸看她,正好看到她懊恼的神情,于是又笑了,“好啊,麻烦老师了。”
这话已经说出口了,想要吞回去也不可能了,柯一一只好跨上自行车,看了一眼车后座,“上来吧。”
盖擎看了一眼女式自行车的后座,没多说什么,两只长腿一跨,不客气地坐了上去,然后把两只腿向两边分开,以不至于拖到地上,然后说道,“老师,我坐好了,可以走了。”
柯一一回头看了他一眼,此时的盖擎和前世她认识的太不一样了,虽然同样是笑不离口,可是那感觉——
想着,柯一一坐上了车座,脚下开始用力,这后面多出个大男生骑起来还真是挺废事,不过她柯一一有经验,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就这么一圈一圈蹬出了校园。
马路的人行道上,一个女孩儿,骑着自行车,身后却坐着一个高大俊秀的男生,男生坐在女孩儿身后,温柔的笑着,看着她的背影是贪婪的流恋,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缱绻温柔,那眼神像是一根无形的天蚕丝缠绕在了女孩儿身上。
路过的人都会不知不觉地朝着他们看去一眼,然后认定这是一对小情侣。
柯一一自然看不到盖擎的眼神,她只是努力地在前面骑着,然后问他要往哪里走,问他一句,他便回一名,并不告诉她具体位置,然后她就载着他绕啊绕啊,直到绕到太阳下山,才来到了幢高级的公寓前。
“你……自己住?”这里并不是盖家,想到盖太太那时的态度,她很自然地就做出了这个判断。
“嗯。”他淡淡地点点头,人却依然坐在她的车子上,似乎还没有坐够。
柯一一沉默低头,虽然她觉得自己和他应该算是熟悉了,可是这一世,他们还是陌生着,她不方便多问。
“老师……”盖擎缓缓下了自行车,却没有急着要走。
“什么事?”浅浅淡淡的笑,像是凉水一般的眼神,一如前世,又有不同,柯一一真的迷惑了。
“老师,你有什么让我难忘的事情,或者是人吗?”盖擎的问题问得很突然,也很突兀,柯一一愣了一下,才点点头,“每个人都有难以忘记的事情或者人吧!”
“那老师,难以忘记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亮。
“……”妹的,老娘最难忘的就是你了,难道要老娘告诉你老娘最难忘的其实是一个混蛋?
“老师的事情你别管,快上去休息吧。”她轻轻推了他一下,说道。
顺着她的力道,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笑了,“今天谢谢老师送我回来。”
“不谢,明天如果还不舒服就先别来了。”柯一一点点头,把车子倒转过头来,然后跨上,骑走了,只是看似平静的背影,身体却有些僵硬,她能感觉得到,那缕淡淡的视线一直在凝视着她,那视线就像是有一只钩子似的,想要拉扯着她回去,直到她转弯,那种强烈的感觉才消失。
车子在夜色中不快不慢地行驶着,柯一一莫名地感觉到混乱,而当一缕清淡的香味儿飘到鼻间时,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车子,而她所停的地方居然是一间粥铺。
对着粥铺,她发了半天的呆,最后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车把一转,就转向了粥铺,然后掏出钱,要了一碗青菜粥,当热呼呼的粥放到她手里时,她又迷惑了,她这是要干什么啊?
盯着袋子里的粥看了半天,她最终放弃去纠结这种问题,买都买了,总不能丢了吧,于是,再次骑上自行车,朝着刚才过来的方向飞马而去。
林一一回到那幢公寓大厦下时,盖擎已经不在那里,她站在原地发傻了半天,她根本不知道盖擎住哪层哪户啊——
最后一切化作一声自嘲的笑,看了一眼粥,自言自语道,“算了,回家自己喝吧。”
就在这时,清清淡淡,带着温柔的声音从她的后面响了起来,“老师,给别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拿回去呢?”
柯一一怔了一下,猛然回头,果然就看以少年笑呵呵地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中拿着个超市的袋子,里面装的是方便面。
“生病吃这些东西不好。”柯一一没说什么,直接将粥送到了他的面前。
盖擎没有接过,却只是站在原地笑着她,“老师,陪我上去吧,我怕我在上楼的时候突然晕倒,头……真的好痛!”眉轻轻地皱起,一缕脆弱闪过,异样潮红的脸说明着他并不是在胡说。
于是,柯一一再一次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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