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唯尾音滑出口的瞬间,整个人就被推撞在背后的墙面,她猝不及防低哼一声,吃痛的抬头去看潼恩,就被那双带着惊恐与反击的琥珀色眸子吓住了。
潼恩那头被打理得无比柔顺的小卷毛,此时也被风吹得翘起几根,让夏唯充分体会了炸毛这个词的具体形象。
下一秒,那双锋利而又掩不住惊慌的浅瞳就凑近夏唯的脸,嗓音冰冷:“她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夏小姐,请你说话前想清后果。”
夏唯睁大眼睛对视潼恩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没被那股故作威吓的气势吓住,却仿佛能感受到那双浅瞳下藏着的痛苦。
像是暴风雨落在头顶的雨篷上,她能感觉到暴雨对篷顶的侵袭与撕扯,却无法真切去感受那疼痛。
她无法替潼恩承受。
夏唯悲悯的眼神反而逼退了潼恩的戾气,那双浅瞳渐渐露出孩子似得不安与畏惧。
在感到潼恩身体缓缓后退,几乎是想逃离这里的瞬间,夏唯陡然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潼恩的脖梗,一手掌着潼恩的后脑勺想要按下自己怀里,奈何这家伙似乎被吓僵了,按不动,夏唯只能踮起脚,勉强让潼恩的下颌埋进她肩膀。
夏唯深知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她冒着被揍死的危险,轻轻拍着潼恩后脑勺,用最温柔的声音哄到:“本来就没有关系,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怕你以为有关系而自责,她希望你会记得她,最好记很久很久,却绝对不是以内疚的方式。”
话音刚落,夏唯发现怀里的人竟然没有反抗,只是僵直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连忙更用力勒紧潼恩,试图给她更多安全感,轻声继续说:“你不可以辞退我,我明天还是要去你家,后天也会去,大后天,大大后天都会去,下周五我就不能去了,妈妈要回来接班了,还有一星期时间,虽然可能还是等不到你回来,但是……我才不会放弃最后见你的机会呢!”
夏唯以为自己能轻松的说出这些话,可眼眶还是瞬间就热了,眼前安静的小巷子被泪水模糊,她缓缓闭上眼,泪水划过脸颊,沿着下巴颏,滴在潼恩的脖颈,还是烫的。
“以后……”夏唯的声音开始发颤,抽泣声难以掩藏:“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我知道自己很没用,总是让你讨厌,但我还是会幻想,想你偶尔回忆起我的时候,会记得我做的哪几道菜合你胃口,会记得我归类的书本很方便你找,会记得我摆放拖鞋的位置最顺你手……会记得所有我让你开心的事情。
任何你想起来会皱眉头的事情,都会让我恨不得没有在你面前出现过,我只想要你开心,相信我,她也一样。”
一片寂静,风吹着一地的小鸡绕在两个人的脚下,她们相拥的姿势僵硬而倔强,夏唯的手臂因用力而有些颤抖,潼恩却始终垂着双手,没有回应。
半晌后,夏唯在把眼泪和鼻涕沾满潼恩侧肩之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眼睛通红。
也许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夏唯还是不长记性的画了眼线,再次当着潼恩的面,哭出了非主流的黑眼圈。
她注定要把这辈子的脸在这个人面前丢光。
“我先走了,”夏唯咬了咬下唇,豁出去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坦白又无耻的说:“其实你刚刚说要送我回家,我特别开心,可是我家那边的路是很多年前的水泥路,坐公车都颠人,你那么好看的车子,去那种地方会丢面子,我才不要呢。”
我要你永远像我心里那么高贵又无所不能。
潼恩依旧低着头,目光空洞的看着地面,夏唯等不到这家伙的告别,只能故作轻松的摆摆手,“再见!”转过身,踩着一地的小鸡离开。
刚迈出两步,手腕突然被紧紧握住,来不及转头,夏唯就被猛地扯回刚刚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不知是惊喜还是惊恐,夏唯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瞪大眼睛想要抬头,身体却被死死扣在那个清瘦得有些咯人的怀抱里。
片刻后,潼恩仿佛被撕碎的嗓音在头顶轻轻响起——
“对不起……
我……我当时已经在后视镜里看见、看见你爸爸的车了,可我以为你追不上就会回家……对不起、我真的好后悔……对不起……”
夏唯知道潼恩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但她能肯定,这一刻起,那个一直偷偷流血的狰狞伤口,会开始愈合,她欣慰的勾起嘴角,抬手揽住潼恩后腰——
“只要你以后都开开心心的,我就原谅你。”
夏唯一脸幸福的享受着别人的怀抱,因为很快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再也闻不到她身上的气息。
这一次,一定要狠狠的贪婪一回,夏唯用力的吸气,想要把那种令她心安的沐浴乳气味全部打包进肺里带走。
可好紧不长,潼恩很快回过味来,如梦初醒的推开夏唯,愣了一秒,有些慌张的四处张望,终于在不远处的玻璃上看见自己的投影,赶忙抬手捋了捋自己一头凌乱的小卷毛,对着“镜子”左右一照——还是美美哒!
回过头恢复了人渣本色,凶恶的冲夏唯吼:“看什么看!走!走啊!”
夏唯惊呆了,就算没有感激,这也不该是最后的道别口吻吧?片刻后,她!真!的!怒!了!
面对一个格斗高手,夏唯展现出了河东狮吼的对战技能,上前两步啊啊啊乱叫着,冲潼恩挥舞起无影爪:“你这个坏蛋!人渣!”
“住手、你冷静点,夏小姐!夏唯!”潼恩面对战五渣的敌人,勇敢的……抬起双手护住了美美哒小脸。
在几次试图怒喝制止无效后,这位冷酷镇定的领导者终于忍无可忍的,逃跑了……
夏唯乘胜追击,追了一段没追上,气喘吁吁的支着墙滑坐下地,作为一个运动白痴,这样的运动量让她左侧肋下都喘疼了。
休息许久,夏唯的气终于喘顺了,她缓缓爬起来,一个人站在空落落的小巷子里,一阵风吹过,她幽魂似得回过头,去到刚才的地方,脱下外套,把里面的一件毛衣也脱下来,在穿回外套,蹲下身,把一地的小鸡一把一把抓进摊开的毛衣里。
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数目,裹紧毛衣,她才安心的抱着一窝鸡仔走去公交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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