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街的右侧有一家不算小的二层酒楼,生意一般,但贵在来光顾的都是达官贵人,各个出手阔绰,所以也将就着开了几个年头。
主人家姓王,是个憨实的中年女人,一脸的和善气,逢人就说好话。时间久了,大家背地里都叫她“王好话”。
也不知这王好话最近是不是走霉运,店里一直不平。大事小灾不断,搞得她很是头疼,正想着熬过中秋到那座庙里拜拜,去去霉运。
今日是中秋,有不少人家在她这定了一整桌的中秋宴,准备宴请家人好友的。有生意做她自然来者不拒。却不成想还不到中午,其中一位大厨师傅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见帮厨忙不过来便亲自操刀切菜,没想到刀功没秀成,一刀砍到了自己手背上,鲜血直流。吓得其他人脸都白了,当下将人送去了医馆。
一下少了一位大厨,后厨上菜的速可就慢了下来。
好巧不巧有两个包间同时都点了那位大师傅最拿手的松鱼,而大师傅受伤之前刚巧只做好了一盘。
按理来说本该是先来后到,哪家先点了就该送去哪家。偏偏其中一家她是认得的,正是礼部侍郎高家的几位小姐公,而另一家似乎只是阔商,并不是当官的。心想着到底还是当官的开罪不起,大不了一会儿亲自给阔商那边赔礼道歉,菜费减免一些了事。于是吩咐伙计将松鱼送到了礼部侍郎高家的包间。
结果正该着她倒霉,她只想着另一边只是商人,却没想过在京城走动的人,各个背景复杂,与官场甚至宫里都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边虽然几位吃饭的都是平头姓,家里的人却是有不小的来头,话里话外竟是与后宫有着什么联系。
见自己点的菜一直不上,阔商几个人便换来酒楼老板问个究竟,一问之下不觉火撞顶梁,当下推了桌,将老板连拖带拽地拉倒厅内,骂她个狗眼看人低。
王好话这外号也没白叫,虽然暗骂自己倒了八辈霉,一个不小心竟然得罪了外戚,但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凭着寸不烂之舌一番好话轮番说下来,也将对方的火气降了一半。她正暗自松了口气,陪着笑脸打算这顿她自掏腰包,只求几位姑奶奶赶紧吃完饭走人。却不想刚刚这几位骂骂咧咧地呈了一时口快,却是捎带着将礼部侍郎高家的几位小姐公也给骂了进去。
那几位本就年轻气盛,高家又是连着几辈都是高官厚禄,虽然自家母亲现今只是礼部侍郎,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上去了,因而心气儿都高着呢。
坐在包间里听到外面吵闹声不断,几个年轻人本就有些不悦,竖着耳朵竟然听到有人骂他们,当下便恼了。几个高家小姐一推碗筷,下了二楼便跟那几个阔商吵到一处。
王好话当下脸都绿了,见双方剑拔弩张,生怕动起手来,不论哪边有个闪失,她都担待不起啊。
眼见着两方越吵越凶,高家的几个小姐得知对方是无爵无禄的外戚之后,更是说话不客气起来。
王好话心道不好,忙上前挡在双方中间,陪着笑脸劝解。
无奈那几个阔商见自己的身份被几个黄毛丫头瞧不起,火气更大又不敢真的与对方动手,此刻见老板过来,继而将一肚气都撒到了她身上。其中一个一看便练过功夫的高大女使劲推搡了王好话一把。
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略显单薄的王好话直直向后倒去,一头砸在凳角上,立时流了一脸的血,甚是骇人。
那几个阔商见伤了人,也难免心虚起来,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冷哼一声“真是晦气”,扔了一块碎银到王好话身边,就打算走人。
不成想还没到门口,便被一白裙女挡住去。
“伤了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皇室的亲戚何时也变得如此不堪了。”白衣女的装束看起来年纪不算小且已然成家,但那张圆圆的脸庞,秀气的眉眼和微嘟的红唇让她看起来还似是少女一般清丽可爱。
刚刚出手伤人的高大女刚想发作,倒是被身侧的一个矮小的年轻女抬手拦住。
“在下姓钟名荃婴,长兄钟莲安蒙皇恩加封行安公。敢问小姐高姓大名。”钟家的长去年选秀时被看中,侍寝之后封了个行安公的名号,近些时日也算是恩宠不断。钟荃婴心想着直接将底牌亮出来,对方也该给个面。
却不想白裙女略一思,蹙眉似是自言自语道:“后宫里何时多了个姓钟的公?就是朝中也未曾听闻有姓钟的啊。”
此言一出却是刺痛了钟荃婴。
她长兄入宫的同年,官居户部末职的母亲便退了下来,而她和几个妹妹偏偏不是读书的料,二十几岁的年纪连举都没考上,更遑论攻荫之说。最后只得借着长兄的宫中的方便,在达官贵人之间做些来钱的生意。
日富庶自不用说,但总觉着脸上无光,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总觉得矮了一份。
这也是为何刚刚礼部侍郎高家的几个小姐对她们不屑的缘故。
“看小姐怕是外乡人,也少在京城走动才不知晓吧。”钟荃婴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倒是不带出怒气来,道“不如交个朋友,改日我做东,带小姐好好玩玩。”
钟荃婴不想多生事,心想着将对方打发了,赶紧走人就算了。
那白裙女闻言点头,叹息一声道,语气中竟是说不出的凄凉:“是啊,我离开的久,却是好多事都不知道了。”
“不过……伤人就要负责的道理我却是没忘。王女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皇贵君的妹妹犯了事也逃脱不了。更遑论一个小小公的亲戚。”白裙女忽然声音冷了下来,秀眉倒竖。
见对方根本不讲自己和钟家放在眼里,本就没什么耐心的钟荃婴终于撤下了唇角的笑意,恶狠狠地道:“既然如此,就别怪钟某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