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不自然地冲他笑笑，下意识地回了句：“你好。”
周围的人俱是一愣，还是沾露机灵些，说了几句俏皮话，引开了众人的注意。然后才又靠近山岚，低声提醒接下来要带新侍君去祠堂。
她确实知道公主府里有专门的祠堂，供奉着历朝历代女帝的画像。但她不知道祠堂在哪里。好在府里有轿。不过这轿着实有些小，她与杜今山要紧紧挨着，才能完全坐下。
一上，轿有节奏的一颠一颠，山岚的胳膊便一蹭一蹭地撞到杜今山的胳膊上。期初她还尽量控制身体，不去撞他。到后来发现又累又徒劳，性放松身体了。结果这一颠一颠地，竟是把她的瞌睡虫给颠了出来，没一会儿功夫连眼皮都撩不开了，歪歪晃晃地竟是将头枕到了杜今山的肩膀上。
杜今山到底也是没接触过女的少年郎，此刻与貌美如花的年轻公主紧挨着坐，心里亦不免紧张，只能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向前看。结果忽然感觉到肩头的重量，一转头便看到了那张无暇的睡颜尽在眼前。
浓密的睫毛有些微的发颤，朱红的双唇轻启，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身边睡着了。
杜今山讶然。
忽然，轿狠狠地颠了一下，山岚身不稳侧歪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却见她已然醒了。她轻声说了句“多谢”，然后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打哈欠又拼命忍着，但最终还是没忍住。
杜今山看在眼里，再次愣了。
关于虹炎公主的传闻，他还是听过一些的。有说她足智多谋、心狠手辣的；有说她为人聪慧多变、不易捉摸的；甚至有人说她欲念深，日后恐要生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公主竟还会有如此娇憨的一面。
山岚也没想到自己就在轿里坐了一会儿，竟然就当着人家的面打起瞌睡来。刚才被狠狠晃了下被惊醒，睁眼便瞧见杜今山小心地扶着自己，脸上不觉一热。
真是有点丢人哎。
“那个……你吃了早饭没？”觉得现在轿内的气氛有一点点尴尬，又恰好她从起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胃里空落落地，于是没话找话道。
“回公主。没有。”杜今山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她的思。
“刚刚踏火盆真的很危险啊。”这种陋习，是不是可以提议改掉呢？万一不小心烧着了衣服，可就完蛋了。
“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避邪招福，寓意日红红火火。”杜今山不知她心中所想，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哦……”山岚略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这位杜家小哥说话真是过官方，简洁明了了。她本来为了调解下气氛，想找话题聊聊的，结果总是被他一句话就堵死了，连继续的兴趣都没了。搞得气氛也更加尴尬了。
她有些无聊地低下头，正好余光瞥见杜今山微微摊开的手掌，本是白净修长的手，掌间却是有着暗黄的薄茧。一看便是平日里勤修留下的。
她心中一动，越发热络地道：“杜公，你说我现在武，算不算晚？”
这下，不论杜今山再有涵养，也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事实上，皇室的女，尤其是有着皇位继承资格的女，自小都会有师傅传授武艺。一来防身，二来健体，来磨炼意志。
但据说虹炎公主自出生身骨就弱，女皇陛下和女殿下都疼她疼得跟什么似的，也就没让她造这个罪。大概也因为如此，这位公主的一举一动，比起其他女来，更加柔媚。倒更像是男尊国家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
思及此，他免不了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公主。媚若扶柳，柔若春水。再加上许是大病初愈，脸色苍白，脸颊凹陷。哪里是练武的材料啊。
“今山在公主身边，自然会护公主周全。”他暗自摇头，嘴上却道。
山岚将杜今山的神情都收进眼底，知道他大概是嫌弃自己柔弱。不过练武这种事是循序渐进的，就算不能防身，总能健体吧。自上次遇刺之后，她就隐约有这个想法，只是事情多，一时也没提上日程。刚刚瞧见他掌心的薄茧，忽然想到，这不就是来了个私人教练嘛。供他白吃白喝，还不得物尽其用不是。
“本公主自然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我没有功底，恐怕要花费很长时间。你且先教我些简单的，至少能让我不那么容易生病，可好？”山岚眨巴眨巴有些睡眼迷蒙的杏眼，眼巴巴地望向他。
杜今山对上她的目光，感觉脑袋嗡了一下。
之前在朝云殿，他见识到了这位公主撒娇的样，只道是哄女皇陛下开心的手段。却不想，此刻这招竟是用到了自己身上。而且她做的其自然，全然没有一丝的怪异。这般对一名男讨巧的样，在整个穆郸国，又能找出几人来？更何况，她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公主。
不知怎的，女皇陛下那句“我这澜丫头是个会疼人的主儿”忽然就蹦了出来。
难道……是因为我已然成了她的侍君吗？
然而转念间，脑中又回响起自己临出门时，母亲叮嘱的那番话：“此番你入了虹炎公主府，虽是身不由己，但绝对要保持心智清明，不可动情动气。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怕是整个杜家都会不保。”
想着母亲因彻夜未眠而熬红的双眼，杜今山不自觉地深吸口气。再看身侧的人时，也淡然了许多。他点点头，应道：“那便依公主的意思，明日开始，做些简单的训练吧。”
“好，一言为定！”山岚笑着点头，心满意足。心想着可算是搞定了私人教练，全然没有觉察身边的人眼里的复杂。
而此时，轿停住。外面响起沾露的声音，提醒已到祠堂了。
紧接着轿帘一起，还没走出去，山岚便闻到了香火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