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融被山岚这一推一吼,不由也是一愣。但又见她望着门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在想什么。自己反而也看不懂这位公主到底是怎么了。
她在皇室里沉浮,早就深谙养气的功夫,除非是想让你看出来,否则是不易让人捕捉到她真实的情绪的。可是如今怎么跟个娇弱的小动物一样,稍一吓唬就一惊一乍的,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和眼中。
尤其是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是那种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戏谑,反而是如单纯的小女孩般的清明和干净,以及他从未见过的满足。
没错,她的眼中有着**。也许别人看不出,他却是懂的。那种最深切的、最蚀骨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这种**,如今他也不会站在这里。
仿佛变了一个人。
明融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升腾起一个荒诞的想法。
不会是原来的公主病死,所以找了个替身?
可是人就站在自己眼前,样貌、身材、嗓音,一眨眼、一抬手都是原来的样。那双眼睛的目光不一样了,但依旧是圆圆的杏目,亮亮的,在暗处也会闪光的样。
他自信,天下的易容之术再高超,也逃不出他的一双眼睛。刚刚他故意凑近去看,并没有发现易容的痕迹。
这就是她本来的模样。
便是皇室,又怎么会真的找到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难道,一场重病,真的让她性情大变?
确实有些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性情会发生变化。
原先吝啬的人,忽然觉得钱财与命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转而成了乡里的善。本来安分守己的人,觉得人生无常,于是变得放荡不羁,恣意享乐。
只是,她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病了一场,就变了心性吗?
跟在她身边两年,明融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美丽的女。
大概是自己盯着她的时间有些久了,面前的女缩了缩身,脸上娇嫩的肌肤变得越来越红,目光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看他。
明融看在眼里,心中疑虑更甚。
这位虹炎公主今年十七岁。十五岁及笄成人之时,她的皇姐就亲自挑选了四位绝色的侍君供她消遣。之后的两年,她自己又从各地罗了一些美色养在公主府上。她绝非是被自己盯一会或者靠近一下,就会脸红甚至不敢看他的人。
难道对方的易容术已经高超到自己用肉眼看不出来了么?
明融不死心地又靠近了一些,抬手直接摸上山岚的脸,用指肚微微摩擦耳后和脸颊的位置,嘴上则淡淡地道:“我不过是担心公主罢了。”
他摸了几下,眼中闪过惊诧,但随即又恢复常色。看看眼前一颗红苹果一样的小脸,微微一笑收回手,向后退了两步。
“既然公主不愿再见到明融,那么明融稍后便向陛下请罪,换位医来为公主诊脉。”他说完稍一躬身,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转头道,“另外其他事情,晚些时候我会跟公主一一交代的。明融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主面前。”
……直到你忍不住找我回来。
山岚正发愁要不要亲自赶人出去,却听得明融扔下这句话便走了,心里高兴的紧。可是透过打开的窗,看着他挺直瘦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处,她却不免有些发愣。
明明是她受到了困扰,怎么现在倒搞得好像小两口吵架,明融像个小媳妇受伤,赌气离家出走了一样,还弄得她良心不安。
而且,刚刚被明融的手摸过的地方还在发烫,直烫到心里。
纵使山岚恋爱经验为零,神经再迟钝,她也明白了过来。她对明融那种,心里像小猫爪在爪的难受,不是“生理排斥”而是“异性相吸”的化反应。
她不知道是自己被这个年轻的男迷住了,还是虹炎公主的这具身体还记得这化反应的感觉,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总之,她对比自己心理年龄小了好多好多岁的美少年来电了……
罪过啊……
甩甩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山岚重重叹口气,一屁股坐回床上。
穿越来这些天,她是真的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到不安和麻烦。但愿明融这个麻烦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至于那些“知情识趣”的下人,山岚脸上一热,心想要不要小说里那样,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怎奈当一群小正小萝莉面色苍白地呼啦跪一地,山岚再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个坏人。
尤其自己的心理年纪要比这些半大孩大上十几岁,竟然不自觉得就将自己代入了《灰姑娘》里的后母形象,瞬间感觉一阵阵恶寒。
她几乎就想拔腿就跑,哪还说得出训人的重话来,只能勉强做做样,随便说了几句。
一个一直在房里伺候的,名叫沾露的半大少年仗着胆直起身,解释说是陛下的吩咐,要明公每日来给她诊脉,直到她痊愈,所以他们不敢拦人。
一听这话,与明融所说如出一辙,山岚更是没了脾气。挥挥手让众人散去,自己则坐到了梳妆镜前,怔怔地瞧着镜中反射出的那张还有些陌生的脸。
柳眉杏目,粉面桃腮,青丝千。
戏中常描写的那种经典古代美女,大概就是这个样吧。
她第一次坐在镜前,看到这张精致秀丽的面庞时,有一种自己整容了的错位感。
只是若是整容了,她还能再继续自己的生活。如今她却要扮起虹炎公主,继续替她活下去。
她知道她跟自己的名字谐音,叫古山澜,她是这个名叫穆郸的女尊国家尊贵的虹炎公主。她知道她整日被仆人拥簇着,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谁,讨厌谁,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她一概不知。
想到刚刚明融离去的背影,山岚叹口气。
也许这位虹炎公主很喜欢那个明融啊。要是知道自己把人吼了一通,会不会气得从下面跑上来找她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