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脱身
程公刚近门，就听陈湘如厉喝一声：“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公，你告诉我，在这乱世之中，女就只配做玩物么？被位高权重的男视为东西，赠来送去，任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谁也不能操控自己的命运。”
“你和她们不同……”
“有甚不同的，都是无助的女，我的出身甚至比她们更为不耻，我不要做男的玩物，我不要……”她摇了摇头，含笑道：“程公，谢谢你，这些日我过得很快乐！谢谢！”
涂二公惊呼一声：“湘如，程公不是你想的那样。”
船进入了那道较窄的河道，机不可失，陈湘如将将手扶在船窗上，纵身一跃，程公一个急冲，抓住了她的足，然，却只是一只绣鞋，她看着她的身影重重跌到江河里，传来一声水响，溅起水花无限，“湘如！湘如……”
夜色里，哪还有她的影，只有滚滚的江河水在流动着，月光皎洁，天下的月儿分外明亮。
程公高声道：“来人！停船寻人！”
陈湘如像一条鱼，正自由游行在运河上。
她自小养在软香楼，从没有机会接触到水，可前世的她原是熟谙水性的。前世幼时，有一次带妹妹去摘莲蓬，与妹妹玩得疯，船翻了，情急之下，她便吓得抓住妹妹，要不是家里的下人发现及时，两个人都丢了性命。后来她就让府中原是渔家女的绣娘教会了她，虽避开家人，可她的水性得很好，没少得绣娘夸赞。
这会因近初冬，河水很凉，而她身上又套了斗篷，越发沉重，她解开系结，抛开斗篷，往岸边移去，正要上岸，却意外地发现船队停下来了。
从船上下来许多将士，正提着灯笼，大唤着：“陈姑娘、陈姑娘……”
不能在这里上岸，可是她体弱，不能在水里呆得久，这水凉了。
她四下寻觅，很快就发现另一侧有支流，瞧着是条不大的河，就从那儿上去。拿定主意，她继续游行，终于到了支流，自支流而上，进了一片树林。
林中，有一家土地庙，脱下湿衣，借着庙里的长明灯生火，脱下身上的衣服烘烤了起来，一双耳朵更是聆听四方，从怀里掏了一早备好的生姜，姜汤能御寒，就这样咬着吃罢，放在嘴里慢慢地嚼出味道来，她不能生病，还有好多的事做。
先烘烤了肚兜、亵裤，之后又烘中衣，架上的外袍才刚半干，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借着夜色可见来者是几个程家军中的士兵，几人正愤然议论着。
“不就是风尘女，当真成了贞九烈的良家妇，跳河自尽也不肯随我们回徐州……”
“嘘，你作死么，这话要是传到将军耳里，小心脑袋。”
“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劳师动众地寻人，将军定是被她给迷住了眼。”
一行五六人，怨言满腹。
陈湘如收了外袍想往外去，可这一出去定是会撞上，这土地庙连个后门都没有，连在心下问了两遍“怎么办”，猛地瞧见一边堆有杂草，杨芙蓉主仆就是草垛里藏了几天，那她也藏在草堆里。拿定主竟，抱上衣袍扒开草堆就进去了，伪装成早前的样。
五六人见有堆火生着，心下一喜便奔了过来。
陈湘如来时，就瞧过有生过火的痕迹，且一边还有个砂锅。
几人大声道：“是谁在这里，谁？”
没人回话。
另一人道：“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有逃避兵祸的姓，许是哪个流落在此的姓呢。”
有人坐在草堆上，性躺了下来，摇晃着双腿，用嘴哈着热气暖双手，“我们且在这里歇会儿，过一会儿就回去，回报将军说这边没见到人。夜里这么冷，谁还认真地去寻人，天要下雨，那女要跳河，将军拦不住，我们也拦不住。”
另一个矮胖的士兵附和起来。
几人围在火堆旁烤火，却听外头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似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唉，今儿又得饿肚，什么吃的也没弄到，还好在石头底下抓了两只螃蟹，正好可以炖汤渴，不知道孙儿抓到鱼没有，如果有鱼就更好了……”
老妪一见是几个士兵，吓得忙忙跪了下来，“官爷饶命，老妪是流难的姓，不是坏人……”
一个老妪能做什么坏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老妪生怕被他们当成恶人，一逃出来时，她可是看到不少人杀人、打人的。
其中一人怒喝：“滚远些，这地方是我们的了。”
老妪面露怯意，声音里尽显疲惫，连声道：“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转身又去了外头。
陈湘如不敢大口的呼吸，只是低地轻缓呼吸，天气又冷，被冻得不轻，只盼着他们早些离去，偏还有人在草堆上睡熟了，她只得再掏出第二块姜，一点点地放到嘴里抿着。
一名小旗对精瘦小个道：“你去瞧瞧，看其他人还在寻人没，如果没寻我们就回去。”
精瘦小个跑到支流口上张望了一阵，回来道：“伍小旗，人没那么多了，许多人已经回去，瞧他们的样，似乎寻到人了。”
寻到的，是陈湘如的一只绣鞋，还有她身上解下来的斗篷，那么大的运河，许是认为她已经死了吧。
伍小旗起身，伸脚踹了矮肥兵两下，“滚起来，回船上了。明儿到了军营就好了，瞧见那些美人没，一瞧着老连骨头都酥了。”
完璧之身的少女在一艘上，另有一批是嫁过人但不乏有些姿色的女又安顿在另一艘船上。
几个人陆续起来，很快就离了土地庙，陈湘如正要出来，突见矮肥士兵又回来，吓得立马再躲起来，竟是他忘了兵器，拾了兵器飞奔而去。
陈湘如吐了口气，从草堆里爬出来，把外袍搁到火堆上烤，烤着就有些困乏了，正打着瞌睡，却见老妪领着她十来岁的孙回来。她的怀里捧着两条指宽的小鱼，好奇地看着陈湘如。
陈湘如问道：“大娘是哪里人氏，怎会流落在此？”
老妪坐了下来，“你也是江南人吗？听你的口音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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