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先回去吧。什么时候想好了,便来找我。”沁儿一挥衣袖,盘旋栖落在案几前,玉手轻抵额头,美目微闭,似是有些倦怠。
    “小姐,我……我想好了。”涟儿哽咽连连,“我要跟随小姐,我要跟随小姐。”
    映着窗外的阳光,沁儿露出明媚笑意:“看来老天终是对我有所怜悯,不忍看我孜然一身。涟儿,你可知道,你肯留下来,我是真真的高兴。”
    “涟儿知道,涟儿知道。”
    泪水盈盈,笑意浅浅。小别若重逢,化作飞蝶相与共。
    “公子,阁中的那位小姐要奴婢传话与公子。说是多谢公子手下留情,饶得数万将士性命。她还说,涟儿姑娘自小便跟了她,所以自然是她的人。若公子能不计较,那她也当昨夜公子药晕她的事从未发生过。”
    “咯咯”柳如烟在旁掩嘴一笑,“还有其他的么?”
    “荆州虽是周国国土,却距齐甚近,离南国也是不远,望公子早日归都,这也是她的原话。”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齐文衡缓缓吐出一口热气。
    “是。”
    “哥哥,这是哪里来的婢女,怎么总是冷冰冰地沉着一张脸?”
    “她叫梅雪。”
    “还真是应了这名字。如梅似雪,无颜无色。”柳如烟暗暗感慨一句。
    “想不到,不过一个午膳的时间,她便知晓大半了。”齐文衡似忧非忧,似喜非喜,端端看向门外。
    “昨夜之事筹谋许久,齐风云骑和墨雪骑那几万将士,一时中了计,相互厮杀一番正是应了哥哥的智计。但若是就此杀得万军覆没,也未免太蠢了些。想来蔡沁儿必是料得如此,才会一番琢磨。不过话说回来,涟儿承了哥哥的救命之恩,她的母亲也尚在哥哥手中。此番,她竟是弃了哥哥,跟了沁儿,委实让人意外。”柳如烟暗暗有些慨叹,不用多想便猜出了沁儿能这么快得知消息定是因为涟儿。
    齐文衡浅浅一笑,似颇不在意:“就当是我送她个贴身女鬟吧。烟儿,你对那高远琋……可是真心的?”
    “我……我……”如烟万没想到齐文衡会突然如此问她,一时语塞,戚戚然而道:“哥哥何故突然问起这个?”
    齐文衡鼻息瞬间凝重了些许,“那你如何打算?”
    “烟儿……烟儿……会放下……会放下的……”哽咽声中竟添了无限红袖伤心泪。
    “高远琋无德无才,方方面面都远及不上你。不想他却是个痴情的种,竟是在你心中种下了情根。”
    如烟目光焕然,片刻后回过神来,以袖拭泪:“哥哥无需忧心。烟儿无意与那严阡陌共侍一夫,更无意与她争宠夺爱。烟儿……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这一点,为兄倒是从未怀疑过。”齐文衡笑笑,轻轻拍了拍沁儿的肩,“赫赫有名的紫香阁第一美人,自是万千公子倾心相慕的。依为兄看,烟儿的美貌,自是整个齐国与周国,也没有第二人可与你比肩。”
    “哥哥真是会哄烟儿开心。只是不知昨夜被药晕撸来的那位美人,在哥哥眼里又是何等姿色?”如烟一下子被逗笑,来不及掩去又哭又笑的模样,便开始调侃起齐文衡来。
    “她呀……”齐文衡眼神一瞟如烟,尔后又望向窗外,冬日的暖阳洒得院内院外灿灿一片。
    他扬了杨嘴角,轻而慢地吐出一句:“她的风姿,不能用‘美’或‘不美’来形容。”
    “咯咯”如烟掩嘴而笑。
    北齐,邺城。
    “殿下,昨夜死一万将士,伤二万余人。”契刚风尘仆仆,从外而来。
    “好个齐文衡!好……”高远旻身躺床榻,胸口被大刀砍过之处透过层层纱布,血痕依然清晰可见。动怒间,一口腥甜泛上喉咙。
    “殿下切勿动怒,身子打紧啊!”契刚急的满脸是汗。
    “呵呵,无妨,他背信弃义,如今我便也将他一军。”
    契刚只瞥见一只俊朗明晰的手猛地一抓锦被,伴着这双手的主人泛起一丝诡谲的笑。
    “公子!公子!前方急报!前方急报!”一名士兵身着铠甲,急匆匆从外院径直奔入,见着齐文衡,跪地膝行,双手捧一竹简,“宇文将军急报,请公子过目!”
    齐文衡挑了挑眉,起身至那人身前,信手拿过竹简。只一会儿,他便面无表情地读完了竹简。
    “回去告诉宇文将军,我和蔡府小姐不出两个时辰便至。”他淡淡一声,那侍从便似得了宝贝一般。连到几声“多谢公子”,便欢喜地奔回去复命。
    “可是出了什么事?”柳如烟颇为疑惑不解,“宇文将军竟来劳烦哥哥?”
    “昨夜之事,显然高远旻心有不甘。此刻墨雪骑和齐风云骑已经兵临荆州城下。”齐文衡漫漫而回。
    “此时墨雪骑和齐风云骑定是怨气冲天,报仇心切。如此来势汹汹,恐不好对付。”如烟一笼柳眉,忧思而道。
    “有何不好对付的?我看就简单的很。”齐文衡潇洒一笑,伫立窗前。
    “哦?”如烟莞尔,“看来哥哥是有了对策。”
    “他借着将士报仇心切,追将而来,想一举攻下荆州要害之地。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只需紧闭城门,拒不应战,不出几日,那士气便散得差不多了。”
    “那哥哥,为何还要带沁儿一同前去守城?”
    “方才我读那书简,你可知领军带兵者是谁?”齐文衡散散衣袖,诡谲一笑。
    “竟不是高远旻,那是何人?”柳如烟诧异。
    “苏文宫。”他慢慢吐出三个字,目光投向窗外,幽深的眸子透出难以捉摸的寒意,映着灿灿的日光,显得格外深邃澄澈。
    “马车已经备好,公子还不出发么?”一个清新婉约的声音穿过明晃晃的阳光,散散地飘入屋内。
    玉手掀开帘帳,皎洁而纤长。一股瑰丽的气韵漫漫氤氲,阳春白雪般引人陶醉。
    “小姐銮驾,文衡岂敢耽搁。”周身一转,一个飞影便钻入那马车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