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男神》 二十五、梦境·一舞风云动

    时间蓦然停驻。

    一片萧杀，兵谏相交之中沙尘滚滚，而那个跪在那里，手持方天画戟的人却好像独独脱离了这万千尘世，进入了一种默然的境界。

    他背上有一条长长的血口子，而他仍无知无觉一样，缓缓的，用方天画戟撑地站起身，挺直背脊，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散着柔和金光的画卷。

    “杨戬，你既然对我说后会有期，那我就信你还会出来。”

    ……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依然手持利斧，神色却有些惶然的沉香，伸手抬了抬手上的方天画戟：“再回去多练练吧，你还有时间。”

    “你……是谁。”沉香的目光里充斥着警惕，眉头微皱，握着斧柄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我缓缓把方天画戟背到身后：“你不用知道，回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现在我觉得突如其来的疲惫，我只想站在这里，等着杨戬出来。他既然说的是“后会有期”，那我就信他肯定能出来。区区水镜，难不倒他二郎神。

    “你……你和二郎神是一路的？”沉香的眉宇之间突然带上了萧杀。

    我看了他一眼，依然不动：“算是，也算不是。”

    “这是什么说法……”

    “回去！”我蓦然厉声说道，手里的方天画戟直直的劈在他脚边上，劈得大地裂开了一条蛇形一般的裂缝。

    沉香悚然一惊，跳开了：“你……”

    “我最后说一遍，你还有很时间，所以，回去。”我说完之后缓缓转过身，没有再理他，这孩子的确长大了，但是功力还不够，需要静心修炼。所以……暂避锋芒，是沉香现在最好的选择。

    杨戬，想必也察觉到了。所以缠斗许久也没有真正下杀手。

    大概是我刚才带着黑色面具还嘴边流血的样子太过恐怖了，沉香最后还是缓缓后退了一步。

    后退一步，就有第二步。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的心蓦然落地了。这孩子不会有危险，他还会继续成长，这样的结果，应该是杨戬最满意的……当然，也是对沉香而言最好的。

    所以，杨戬，你要出来。我看着散发着柔和金光缓缓浮游在空中的虚迷水镜这么想道。

    ……

    世有仙器，名虚迷水镜，一曰须弥之音，万事万物如化人心之炽。受者沉沦即万劫不复。一曰水镜，浮生若水，梦里探花即是。五日不出，非魂飞则魄散，人鬼神皆若此 ——《子若经·南平卷》

    五日不出，非魂飞即魄散，人鬼神皆若此。

    杨戬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了很多东西，有爹娘，有三妹，还有家变之前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日子。还隐约有一抹如月光冷清的白影，但是这些终究都太快了。

    快的他还来不及回味，就堕入了一种万物皆空的黑暗里。

    “爹爹……”

    “爹爹大懒虫～快点起床啦！！”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身子，猛烈的摇晃他，“爹爹大懒虫起床！！三姨妈都过来啦！爹～爹～快～点～起～床～～～～～”

    杨戬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把眼皮撑开了一条缝。

    然后就看见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坐在他腰腹上，鼓着包子脸折腾他：“爹爹大懒虫！这么大了还赖床，羞羞脸＞＜！”

    杨戬蓦然将眼睛完全睁开了。

    这是在……？！

    四周都是家居的布置，从装饰和格局来看——分明是他在灌江口的家！而且就是他的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不是掉进了虚迷水镜？那么这里，其实都是不存在的……是他的臆想？杨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身下的软榻，表情复杂。

    虚迷水镜是呈现出的是人心中最深刻的**。他最深刻的渴望……果然是回到灌江口的日子。那个时候，是内心最平静的日子。

    那这个孩子是……杨戬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可爱娃娃，似乎有些眼熟？

    “爹爹在想什么啊……”白白一头雾水，爹爹怎么睡一觉之后就不理人了。

    于是白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哼！白白要去找娘亲来打爹爹屁屁！”白白说着一溜烟就没有人影了。

    杨戬看着小女孩的背影，神情前所未有的复杂——他刚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小女孩长得眼熟了。

    这明明，就是那只小蛇妖白白长大了一些的样子。

    杨戬皱了皱眉头，缓缓下床，穿好鞋子，整理好自己，然后缓缓出门。周围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和以往一模一样。

    结果，刚到院子里，就看见了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

    刘沉香。

    少年似乎也长大了，身子抽出了成年人的骨架，面庞也和自己很有了那么五六分相像。人人都说外甥像舅，这句话似乎也不算错？

    “嗯？”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少年猛地转过头，眼睛顿时一亮，挑了挑眉毛，“舅舅，你起来啦？”

    “你怎么在这。”杨戬一时间还不能反应过来，只能淡淡的问。

    “嗯？”沉香颇为无奈的笑了，“舅舅，你睡糊涂啦？今天是你的生辰啊，所以舅妈让我们过来一趟，爹和娘在厨房里帮忙呢。”

    舅妈？杨戬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挑了挑眉毛。

    沉香口里的舅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的……妻子了？

    杨戬突然起了一些看戏的心思，对着沉香点点头：“嗯，我去厨房看看。”说完不等沉香有所反应就转身朝自家的厨房走过去了。

    “哎舅舅……”沉香刚准备叫住，但杨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转角处。于是只能自己耸了耸肩：“这么急啊……也对，听说舅妈能炸厨房的来着……不过，爹娘在哪里，应该会没事……吧？”

    应该真的没事的……对吧？沉香不太确定的想。

    “二哥最喜欢吃糖醋鲤鱼了，口味要重一些。”

    “嗯，可惜啊，我不会做饭。”

    “嫂子也不用妄自菲薄了，嫂子的点心沉香次次吃了还想吃呢。”

    “哼～沉香表哥羞羞！每次都和白白抢点心吃＝＾＝。”

    “娘子，递些盐巴来。”

    “嗯，彦昌，注意火候。”

    “好了白白，出去找你沉香表哥玩儿，别在这儿胡捣乱，哎你个熊孩子！不能往嘴里塞！”

    杨戬老远的就听见了厨房里的人声。

    似乎……还很热闹？

    杨戬抱着胸，缓缓的踱步到了厨房敞开的门边，看着里面，目光意味不明。

    家里的厨房并不大，灶台边围了好几个人。那个素衣长衫的男人就是刘彦昌了，正对着灶台忙活。旁边笑颜如花的很明显……就是他的三妹。

    杨戬的目光不由的一顿。

    自己似乎……的确是很久没有去看过三妹了。

    亲手把自己的妹妹压在华山底下。三妹，肯定已经恨透了他。如果她还能这么毫无芥蒂的为他洗手作羹汤，那的确是……他最大的愿望。

    合家欢乐，一如当年的日子。

    杨戬的目光不舍的在杨婵身上逗留了好久，才缓慢之极的挪开。

    然后，就落到了杨婵旁边的那个女子身上。

    女子正背对着他，黑发如瀑，穿着一身银青色的长裙，气质中凭空有一种属于男儿的洒脱。不知道为什么，目光一触及她，杨戬就觉得自己心里密密麻麻的渗出了许多甜暖的感觉。再看见她身边嘟着嘴巴捣乱的白白，更是觉得心里软成一片。

    这是何方神圣？

    杨戬垂着眼睛想了半天，发现无解。

    “娘亲娘亲，爹爹今天起床的时候对白白凶～娘亲你快点去打爹爹的屁股～！”

    ？！杨戬挑了挑眉毛。

    不想那女子反手就是一个板栗敲在白白的额头上：“你是不是又坐到你爹的腰上闹了？”

    白白对手指：“诶……这个嘛……”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现在长大了不能随便坐在爹爹的腰上。”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而且带着一股子浓厚的戏谑，“你说你要是把你爹坐闪了腰怎么办？”

    ……杨戬眼角抽搐。

    白白乖乖低头：“我错了……”

    “嗯……这才乖。”女子慢悠悠的道。

    杨戬颇感兴趣的靠在了门框上，目光围着那个女子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子始终是背对着他，不曾转身过来。

    到底……是谁呢？

    “来，白白，把这个端到外面的桌子上。”女子终于侧过了身子把一个装着点心的托盘递给旁边的小女娃，就是这一刻，似是老天有意，一阵极微弱的穿堂风过，拂起了女子的鬓发。

    杨戬一怔。

    这时白白刚好接过盘子回头，看着门口的杨戬瞪大了眼睛：“爹爹大懒虫你起来啦！”

    杨戬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那人。

    女子闻言转过头看着他；“阿戬？你午觉睡好啦？白白是不是又闹你了？”

    这眉眼，这笑容……

    杨戬愣在原地，一时间居然没有了反应的心思，就这么傻不拉几的看着她。

    “阿戬？喂，你睡糊涂了？”那人走上前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喂喂喂，回神了，嘿哥们？”

    反应过来的杨戬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目光里有惊异有了然有清明有晦涩.复杂至深：“贺战？”

    这眉眼，这容貌，明明就是天天在他旁边，插科打诨的那小子。

    不过……真的是小子？

    杨戬挑了挑眉毛。

    “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啊……”贺战狐疑的学他的样子挑起眉毛，“是不是白白真把你给坐闪了腰啊？”说着就低头看向腰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杨戬嘴角抽搐着伸手把她的下巴抬回了原处：“的确没什么问题。”

    “那你怎么又是一副面瘫脸？小心吓到白白啊。”贺战抱着胸无奈道，“恶趣味又爆发了，恩哼？”

    “……”

    最后，杨戬离开的时候几乎是带了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了。

    他怎么会娶贺战呢？不，贺战怎么会是女子？

    清明如显圣二郎真君，也有点晕了。

    他们俩是……

    是什么？杨戬皱了皱眉头。发现自己居然得不出答案。

    贺战穿女装的时候，非但没有寻常男子扮女装时候的别扭感觉，反而还让人觉得……觉得……杨戬干咳了一声。

    觉得……挺漂亮的？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杨戬

    渐渐的，杨戬察觉出了有哪里不对。

    她总会在用餐之前把筷子都紧贴着碗，这也是他的习惯。

    她总会在专门给他的点心里减一半的糖，因为他不嗜甜。

    她总会在用完饭之后上一杯清茶，泡的是太平猴魁，用的是温沸水，每杯茶叶只放一钱，因为这是他习惯的口味。

    她总会……

    她熟知他所有的习惯，而且无微不至的执行。

    好像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一样。不……不对，杨戬无奈的笑了笑，至少在这里，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

    夜晚降临时，沉香颇具童心的跟白白一起玩起了炮仗，院子里到处都是白白咯咯的笑声。还有那飞扬在空中的火树银花。

    两个人的对面，杨婵正一脸笑意幸福的依偎在刘彦昌怀里。景象分外美好。

    只是杨戬觉得有点刺眼，心里有点不爽。妹控模式有点小爆发……

    “喂！”手臂突然被人用手肘捅了一下。

    杨戬微微皱眉回头，发现贺战一脸戏谑加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说哥们，你不至于吧，对面那俩连娃儿都成亲了，你现在这是要闹哪样？小心你妹夫看见心里又起小九九。”

    “……是么。”杨戬保持着面瘫脸，偏过头淡淡的说。

    “行了你，得饶人处且饶人。”贺战笑着说，“你这妹控模式不能再爆发了，你妹夫会有压力的。”

    杨戬终于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身边这个人身上。

    烟火灿烂的光晕下，她的五官变得分外柔和。

    他以前怎么就这么觉得她是个男人呢？

    大概……是因为性格的确不像女人？

    杨戬在心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的确不像女人。

    “怎么了？”贺战看着他，目光诡异。

    “没什么。”杨戬不知不觉的勾起嘴角，“只是突然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真的？”贺战挑眉。

    杨戬颔首：“真的。”

    “那就好。”原本只比杨戬矮半个头的贺战笑了笑，十分干脆的揽过了杨戬的肩膀，“来，靠爷怀里。”

    杨戬略有些错愕：“……”

    ……

    峨眉山上，杀机四起。

    无数的天兵天将里三圈外三圈的把虚迷水镜和我围得水泄不通。

    原因无他，因为我不准他们拿走虚迷水镜而已。

    “大胆小仙！竟敢违抗天条，还不速速就擒！”托塔李天王一手指着我，威压四溢，“让开，饶你不死！”

    我默然横起方天画戟，继续牢牢的拦在他们之前。

    “本王早就警告过你，五日之后不出来就是魂飞魄散。如今已经一个月了，本王仁至义尽！杀！”

    广袖一挥，天兵天将尽出。

    我紧紧握住方天画戟，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托塔李天王：“散仙贺战多谢天王好意，只是——要拿走虚迷水镜，除非我贺战死！”

    战机一触即发！

    要拿走虚迷幻境，将它镇入万劫不复。除非我贺战不在这世上！

    戟舞风云动，山石迸裂，风起云涌。

    挑，勾，斩，刺，抹，砍……我体会着方天画戟成为我的一部分的感觉，逐渐狠戾。

    完全是靠本能的反应，天兵天将如水涌来，再被我以一己之力挡开。

    杀！杀！杀！

    世间言道战神，不曾想战神再出。

    刀戟落处，众神为之变色！

    ……

    为什么不让他们拿走虚迷水镜？

    因为要等杨戬出来。

    你就不怕他不出来？

    他肯定会出来。

    你……就不怕他就此魂飞魄散了？这都已经过了五天这么久了。

    没事，我信他。

    杨戬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这话绝对不算说错，有人说他绝情，也有人说他深情。百家言中关于这个人有千种说法，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一直觉得自己似乎能看得透杨戬，又好像始终隔着什么东西，雾里看花，暧暧不明。

    好吧，我现在果然是已经快无聊疯了。居然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还想得挺欢实。自己就这么在这个虚迷水镜面前等着，还真的有点斗转星移的感觉。只可惜……砍人砍得多了，居然也麻木了起来。

    那群天兵天将还是跟被设置了固有程序一样一波一波的朝我涌。然后重复的被我的方天画戟给一下子秒开。刀光剑影，杀人如麻。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个场景老在脑子里想起一句话——一大波僵尸正在靠近……

    得，就当我脑抽了吧。

    我可以感觉到背后的伤口又因为我这大开大合的动作裂开了，疼得厉害，而且还有一股血腥味在往我鼻子里面冲，冲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身上此时挂了不少彩，虽然全部都是浅浅的一道皮肉伤，但是看起来还是挺吓人的。血还在流着，一直流到我手上，差点滑了手让方天画戟砸死人家。

    但我总归还是要等，等杨戬那货出来。

    我觉得，如果这次他出来，我肯定要把他摁在墙上酱酱又酿酿……咳咳，不好意思，我脑子cpu又错乱了，我去杀下毒……

    杨戬会折在虚迷水镜这样的幻境里？

    我才不信，除非我死……不对，是死也不信！

    有什么温热的，带着腥味的东西从面具的缝隙里流下来，一阵一阵的，粘腻得慌。

    我假装感觉不到，继续挥舞着方天画戟。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柄刀背，直接神准的打中了我的左腰，震得我差点闪了腰。

    这年头……打不过就玩偷袭？

    嗯，还算有点脑子。想当年，我脚踢南山敬老院，威震北海幼儿园的时候，也是个时不时从人家脑袋后面敲点小黑砖的角色。

    只可惜……你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他世界上有这么一句话？——力能破巧。我们打个比喻——你能在杨戬的脑门后面戳暗箭么？

    很明显不行啊。

    所以我很干脆的就一方天画戟把这哥们给扫飞了。

    打不过还想来阴的？

    你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你这简直就是打着灯笼找屎啊！

    ……

    灌江口的小院子里，阳光正好，窸窸窣窣的透过树枝和树叶之间，洒下一种碎金一样的斑驳，忽明忽暗，讳莫如深。

    杨戬半阖着眼睛眼睛，修长温润的指头不紧不慢的捧着薄如纸，声如謦的瓷杯子，一派悠闲。

    哥窑的冰裂瓷……也是他喜欢的东西。

    贺战就在旁边看书，间隔一段时间还会揉揉自己的眉心，然后只剩下了书页翻动时的沙沙声。时不时还会抬头看看杨戬，表情无比的安逸……貌似还透着点猥琐？

    “看什么？”杨戬不动声色，蓦然开口道。

    不料，贺战无比大言不惭的挑了挑眉，直接回道：“看你！”

    杨戬一哽。

    他算是发现了，自己不能和这个人拼嘴皮子功夫。这个人的歪理邪说五花八门层出不穷，自己只有认下的份。

    对了，而且还要加上一条：脸皮奇厚。

    只不过，这样的日子……也确是像在梦里一般。

    不就是在梦里么？

    杨戬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沉了下来。自己虽然略有些贪恋这样的日子，但是也远远到达不了沉迷的地步。

    只是，他现在找不到出去的法门。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早就听说过，虚迷水镜里，是一个上古大仙留下的阵法——一个足以困死人终生的阵法。

    既然是阵法，就必然会有阵眼。

    他留在这里这么多天，就是在找阵眼。可是一无所获。

    是树？不是。是花？不是。是草？不是。是物？不是。

    那就只能是……人。

    杨戬将目光放到了身边的贺战身上。

    如果阵眼是三妹，那这阵法就狠毒到的确是要他痛彻心扉。

    但如果阵眼是眼前这个人……

    恐怕，就是要他心字成灰。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他怎么没有察觉到呢？

    可能是这感觉来的太细太慢，由不得他察觉吧。

    “阿戬？”贺战看他一直瞄着自己，十分疑似在发呆。于是惊悚了——杨戬和发呆？这俩词不在一个次元吧？！她赶紧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丫中邪了？”

    没想到手一下子被杨戬抓住了。

    贺战一愣，然后挑了挑眉毛，那样子师父是准备看什么好戏一样。

    杨戬极不明显的嗅了嗅：“你今天点了碧炉香？”

    “这是给白白安眠用的，我每天都会点啊……”贺战看他这样子，也跟着耸耸鼻子，闻了闻，皱眉道，“大概今天沾得多了点，是不是太熏人了？我去洗洗……”

    杨戬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不必了，闻起来很好。”

    贺战狐疑的看了看他，最终还是乖乖坐回了原位置，目光里依然带着一种疑惑：“你今天不太对劲，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杨戬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似乎真的……下不去手了。

    原本以为可以将这人再次劈得神形俱灭。可惜，刚一有这念头，心脏就忍不住一次一次的炸的发痛。

    就好像万箭穿心，血流成河。让他措手不及。

    当日在真君神殿殿口，他说的“能”，到底带了几分真心？

    不知不觉，就不想再伤她……也伤不了她了。

    这种事，杨戬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碰不到。

    不过，天意弄人，谁参悟得了呢？

    可是，外面那个。应该还在等着他。杨戬不由得又想起来那人拉着自己的样子，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是他猜得出来这个人说到“死”，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知己难逢几人留？

    至少，她留下了。并且一直在那儿。

    “贺战。”杨戬淡淡的开口。

    贺战从书中抬眼：“嗯？”

    “你愿意为了我去死？”杨戬低着头，不去看她的脸，手心不自觉的就有握紧的趋势。

    ……对面沉默了很久。

    杨戬终于抬起眼看向她，却发现贺战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心里略略的就是一缩，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能说什么？聪明如杨戬也不知道。

    然后，贺战突然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杨戬总觉得这个笑容很有深意，但是具体有什么深意，他也说不上来。贺战笑着看着他说：“杨戬，贺战一直都是贺战。”

    杨戬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贺战的兵器是方天画戟，可是抹脖子，却不一定非要方天画戟不可。

    “贺战！”杨戬伸手去抓，但是终于还是没有拦住。

    深入骨髓的伤口就在脖子那里，贺战眼睛里的光慢慢的全部都暗了，渐渐失去所有生气。说的也对，一个死人，哪里来的生气？

    杨戬刚好托住她：“……贺战？”

    没有人能回答他。

    四周围的景色突然像是沾染了水的工笔画一样，全部模糊成了一团一团，隐隐带着流光溢彩，只是杨戬丝毫不觉得奇怪。

    贺战真的是阵眼……很简单，但是牵扯到人心，就始终不怎么简单了。

    “我没想到，她的爱居然是这样的。”虚空里一个声音说。

    杨戬看着手臂环着的贺战的尸体，沉声问：“怎么样？”

    那个声音听起来优哉游哉的，仔细听却没有什么情绪：“了解你，并且一切都惯着你，你说让她死就让她死，连为什么都不问……小友，你碰上了一个傻子啊。”

    杨戬的回答依然不动声色：“不过是幻象而已。”

    “相由心生。”那声音嗤笑了一声，“她的相，自然就是她的心。”

    杨戬不说话了。

    那声音似乎是不甘心一样，继续说：“喂喂喂，我告诉你，她在外面被天兵天将围了有一个多月了啊。我也没见过这么傻的傻子，明明说是五天就魂飞魄散，怎么就不信呢……”

    “难道不是？”杨戬的声音依然是冷静的，平的好像连调子都没有。

    “自然是有的。只是……”那个声音转了一下音，“虚迷水镜里本来就是你内心深处想得到的东西，如果外面没有人守着，一人进入之后让其他人碰了这水镜的画卷，五天说魂飞魄散就是魂飞魄散，绝对不含糊。”

    杨戬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是空出一只手化出了方天画戟，厉声道：“放我出去！”

    “唉唉唉……你别急啊……我说……你阵眼都破了干嘛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了？我勒个去你别砸啊……行行行我怕了你了……哥你别砸了……”

    幻境全部化成碎片的那一刹那，杨戬的瞳孔蓦然紧缩。

    贺战果然就在他面前，背后一把明晃晃的刀就要插进她的背心……

    “刷！”

    “噗——”

    抓住手臂往自己身后一带，然后三尖两刃刀穿心，干净利索之际。

    时光停驻。

    ……

    杨戬出来的时候，我其实自认为有点撑不住了。

    我觉得就算是杨戬也不一定能受得住这一个多月打得不停，这对于精神和体力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就在我真的有点想歇手的时候，手臂被人抓住了。

    再然后，我就看见一个我看着特别眼熟的人用那三尖两刃刀很干脆的干掉了那人。

    特别……特别……眼熟。

    就是我说等他出来我要把他摁在墙上酱酱又酿酿的人……不好意思，我再去杀杀毒，刚才三六零不太给力，没清干净。

    “杨戬……” 我刚开口就发现我的嗓子跟被磨砂纸磨过了一样，听起来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于是赶紧闭嘴。

    杨戬冷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别动。”

    “可是……不动我就得死了。后面有人准备捅我后背心。”

    耳边那种破空的声音，我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肯定不会错。

    然后我就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然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被这人带着转了个方向，但是依然是在他背后。这货……你丫当我是陀螺啊？！

    “噗——”

    “小玉！！！”

    这声音是？我的脑子有点不清楚，好半天以后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沉香的声音？！

    沉香这孩子还没走？哦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刚喊的什么？！小玉？！这是啥反转剧情？我使劲凑着过去一看，顿时傻了。

    那个粉红色的，被沉香牢牢抱在怀里，胸口还有一滩血的人——不是狐狸精小玉是谁？

    看这情况我也明白了，想必是刚才小玉想趁虚而入，结果被杨戬……我咳了两声：“杨戬，……你捅的？”

    杨戬皱着眉头：“来不及收住手。”

    也是……三尖两刃刀本来就是长兵。这么短的距离，收得回来才是奇怪。

    “你……”沉香蓦然看向我们这边，眼睛里明明有恨，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上来。

    我眯了眯眼睛，沉香似乎确实是……长了点脑子？

    然后我不由得眼前一晕，赶紧下意识的扶住了杨戬的手臂。

    “怎么了？”杨戬皱着眉头回头问。

    我摇摇头：“没什么……头晕，大概不是大毛病。”

    不料杨戬盯着我的衣服眯了眯眼睛，然后缓缓伸手摸了摸——不是属于布料的柔软手感，而是……血干了之后的硬块。

    而且，仔细一看，肩头，胸口，腰腹，下衣摆……全部都是这种暗红色。

    杨戬突然拦腰把我一提，驾云而起。

    我忍着头晕问：“哎……你就这么走了，那小狐狸怎么办？”

    “……”杨戬的声音沉重的厉害，“死不了……”

    我“哦”了一声，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一阵困意袭来，我就这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