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贺兄弟还有如此好的手艺。”
用手仔细抚摩过一遍灯笼框架的连接处,刘彦昌抬起头看着我,语气里颇有些惊异的意思。
我整个人蹲在院子里那一大堆刚折好的竹篾旁边,手上不停的忙活,头也不抬的说:“小时候在家喜欢编一些花花草草的,和这编灯笼倒也差不了多远。”再说了,我现在属于是“天生神力”的范围,掰竹条就跟拿筷子似的简单,不用白不用。
是的,没错,现在我这个整天以“帮人”为己任的“刘家村外来住户”就是在帮刘沉香他爹——刘彦昌,做灯笼。
这古时候的灯笼倒也简单,用竹条打个框架,用白纸一糊就行。没那么多红橙黄绿青蓝紫的花样,不过……
“刘兄,我看你也是通晓文墨之人,倒不如在这些灯笼上绘些山水丹青什么的,也好卖些?”顾虑到刘彦昌毕竟是个书生,大概不会喜欢粗人,所以我说话也故意往文雅的那边靠……虽然我个人觉得我这个人长得怎么看都搭不上文雅俩字。
刘彦昌一愣:“这话……倒是有理,只是画画不免要费许多时间。”
“也不用全画,画一些留一些,那画了的不就能提些价么?”我将扎好的灯笼架往他那边一扔,说。
刘彦昌又是愣了一下,似乎细细思索了一番,而后笑道:“贺兄弟这个法子不错。”
成,脑子还没读书读傻。我挥了挥手:“别介,我只是动些嘴皮子工夫,真正忙活的可是刘兄你。”
以我这脑子,能想到这种中规中矩的法子已经属于超常发挥了。要是刘彦昌还跟我讲些什么文人的傲骨啥的,我……我就……
我就不跟他玩了!
其实我对刘彦昌的印象一直不怎么深刻,老记得就是个书生,真正到了这边之后才算好了点。大概是岁月磨砺所致,他身上有一种书生和管家婆气质的诡异融合……我觉得应该是这十六年来给沉香又当爹又当妈的缘故。
这么说似乎有点不厚道?哎,不管了。我词汇量匮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正在我忙着编灯笼架,刘彦昌忙着糊灯笼之际,远远地就听见了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少年音。
“爹~~~我下学啦!!!!”
不用问,是沉香那小子。
我头也不抬,手上半分动作不减。
沉香一路半蹦半跳的跑进了院子里,结果一看见我就愣了,一下子来了个急刹车:“贺大哥?你也在啊?”
“嗯?”我冲他点了点头,继而转头对刘彦昌说:“那刘兄,我先行告辞了。”
“哎别别别!”只见沉香一个滑步横插到我和刘彦昌中间,两只手伸开,造型和一只蛤蟆颇为神似,“贺大哥你别走啊,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找我?找我干什么?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沉香对他爹说:“爹,我先和贺大哥进屋了啊。”
刘沉香你个欠脑子的!这是你家不是我家!
只见他还没等他爹回答就把我推进了屋里,反手甩上门。我带着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扇差点寿终正寝的木门,然后又好整以暇的看向他,抱胸道:“说吧,什么事非得避开你爹?”
沉香的表情一下子纠结了,他皱着眉头,瞄了一下我,又看着地上,又瞄一下我,再次看地上,如此反复循环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说:“那个……贺大哥,我今天碰着一个人。”
哦,碰见一个人啊……什么?!
我迅速回过神,盯着他问;“什么人?”
“他披着头发,穿了件白色的衣服,手里头还有把扇子,还带着只狗呢,长得……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沉香使劲抓着头发,想要形容出来,可惜,凭他这种“天地玄黄”的级别,着实有些难。
我使劲用手撑着嘴角不笑出声来。
杨戬啊杨戬……你如果知道你的外甥是这么形容你的,该是啥表情啊?敢情你就是四大美人的总和是么?!
奇怪,我似乎说出了某种真相?
“行了,别说了。”我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干咳了一阵以缓解笑意,“既然面善,你今天还能这样活蹦乱跳的回来,大概不是什么坏人,你自己小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去开门。
“其实,贺大哥……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和你挺像的。”沉香犹豫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愕然回头:“啥?!像我?!”
沉香看着我笑呵呵的说;“感觉……都像大哥哥啊!”
大哥哥?!
我一个踉跄。
杨戬,快带你外甥去劈山吧!这货没救了!
最后我几乎是捂着脸半溃逃状的跑出刘家的,如果让沉香知道他口里的两个“大哥哥”,一个是女的,另一个是他舅舅……不知会作何感想。
回到我自己的小屋里,我顺手就给自己倒了杯水,无聊的发起呆来。
现在沉香已经遇到了杨戬,相信再过不久时日,他们俩就会见上第二面,然后就会互诉衷肠交换信物勾搭成奸……
咳咳,不对,等会,这cp是不是有点乱了……
总之,唯一的纠结点是——我,要怎么透过沉香和杨戬勾……啊呸,认识。
嗯,也不对,如果要改杨戬的姻缘线的话,那不仅要认识他,还要认识嫦娥——没准闲的时候还得去西海转转。
……这一个上天一个下海的,阎王你果然是在玩我。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我是个人吧?是个彻彻底底的人吧?就算杨戬的另一半的身份问题暂且不谈,和杨戬混熟也是一件比登顶珠穆朗玛峰还要艰难的事情!
头!疼!啊!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再回一次地府用鞋底抽阎王那丫的。
我一口气将水喝干,心情却没有好上多少。
再过一段日子是沉香的生日,倒不如先想想该送他些什么好了……
……
每个月月中是刘家村的村民们去附近镇子赶集的日子。我瞅着这个机会也起了个早——啥?你问我去干嘛?废话,帮刘沉香那货挑生日礼物呗!
对这小子这么上心,倒不止是因为他和杨戬的关系(这话怎么说的跟我对杨戬图谋不轨似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和我前世的弟弟特别像——那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欠抽。
就冲着他身上这股无时不在的欠抽劲,我也得对他好点。
呃,这话似乎又有点怪……
从刘家村到离这儿最近的金水镇要走上大约一个时辰,折合下来就是俩小时,倒算不上是远。自从转世之后,我的精力很明显增长了不少,一天睡八个小时就够了——按我原来那破精力,一天至少十六个小时都是处于半昏迷状态……
刘家村去赶集的大部分都是高大粗壮的汉子,挑着自家种出来的一些东西去卖。像我这样专程去镇子上买东西的倒不多见。
“贺兄弟这次是买东西准备送谁呢?”离我最近的一个汉子笑着问,“莫不是看上哪家的闺女了?”
“……”我想象了一下沉香换成女装的样子,表情扭曲了一下,“别瞎说,沉香那小子的生辰不是快到了么,我手上也没什么东西,平日里帮你们忙也被硬塞了不少钱,干脆去镇子上看看有什么可以买来送他的。”
那汉子倒是笑的更欢了:“贺兄弟倒是挺疼刘家那小子,人家都说你跟他哥似的。”
“彦昌兄一个人管教那孩子不容易。”我耸了耸肩,“我平日里总闲着没事,帮帮他也是好的。就把沉香当我弟吧。”
汉子用手扶了一下肩上的挑子:“啧啧,这贺兄弟是个好心的。以后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嫁过去,有福的咧。”
……我想说,兄弟,哪家姑娘真嫁了我才叫毁了一辈子呐!
我摇摇头,不想接话,跟着大部队继续前进。
一个时辰之后,我跟着刘家村的人顺利到达金水镇,那些挑着挑子的农家兄弟一个个都直接奔着集市去,我倒不急,准备就在集市里慢慢逛。
因为我身上确实没有多少钱。
农村里的人给谢礼能有多少?顶多买个小玩意儿就光了。所以得买个划得来的……
我摸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到处扫描着。
估计是我这副样子确实是猥琐了点,几家摊主都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我,还有几个妇女在路过我旁边的时候故意往另一边靠……
我说,至于么!
我郁闷的走着,最终站在了一个买杂货小玩意儿的摊子上,摊主是一个老婆婆,看起来约莫有七十多了,一副很和蔼的样子。
嗯……我对长相慈祥的老人一般都很有好感,于是我兴致勃勃的看着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玩意儿。
“小兄弟,是买东西送心上人么?”看我一副纠结样,老婆婆打趣道。
……不行我不能再想象那个画面了。
我讪笑着看了老婆婆一眼:“不,不是……是买点东西送给弟弟当生辰礼物。”
“弟弟?倒不如让我这老婆子帮你挑挑。”老婆婆笑得很是和蔼,“你弟弟多大了?”
我一边看一边说:“十六。”
“十六啊……啧啧,我孙子也十六啦。忒淘了,念书都不好好念。”老婆婆摇着头说道,表情却是眉开眼笑的。
我笑着回道:“那和我弟弟还挺像,也是不好好读书,整天想着疯玩儿。不过也没事,这年岁的小子都喜欢玩,也正常,孝顺就好。”
这话仿佛是说到老婆婆心坎儿里了,她表情满意的点了点头:“是啊,孝顺就好,诶,小兄弟,不如这个怎么样,这长命缕送弟弟不错。”
我仔细一看,老婆婆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长命锁,白玉的,看起来确实不错,只是……
“这……”我迟疑的摸了摸口袋,“恐怕我付不起啊。”
“没事没事。”她往我手里一塞,“我这老婆子看你顺眼,送你了!”
“啊?!”我愣神了,“这也行?!”
老婆婆瞪了我一眼:“哪有行不行的?我丁婆子向来说一不二!说送你就送你了。”
这……真是够呛啊!我还是赶紧把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钱掏了出来:“这东西看起来确实不便宜,我不能白拿您的。这些钱我知道肯定不够,您就当便宜卖给我了。”
“那怎么行,你拿着,送你了。”
“别,婆婆,钱还是该给的……”
“……”
我们俩推了半天,老婆婆还是被我推得收下了钱:“哎,真是……都说了是送你的了……”
“别介啊,婆婆。”我一边将长命锁收好一边说,“这可是送我弟弟的,不花钱的礼物哪算有心意呢。”
“你弟运气好啊,有这么个疼人的哥哥。”她笑着说。
我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应该的嘛。”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老婆婆饶有兴趣的问我,“我是丁婆子,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我。”
“我叫贺战。”我回答说。
又寒暄了一会儿,我才站起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我突然感觉到不对……
得!还忘了一茬儿!
生辰礼物……貌似……杨戬送的也是锁!
还tm是个金的!
我囧了,彻彻底底的囧了。
这一金一玉的……要是全带上,造型略显傻x啊……
可是现在让我回去换一个也不好意思啊,人家老婆婆那么热情的说要送我,结果我打个转又回去说这东西不行让她换一个送?……这也忒不厚道了点。
算了,随便吧。刘沉香那货应该不会没脑子的把这俩全框脖子上。
我略带侥幸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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