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贯正襟危坐,一脸潜心受教的神情。满满瞧着邹正堂那薄且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间,全是些‘科考才是正道,其余行当都是下作行径。’的歪理铺天盖地而来,一时间竟有些昏昏欲睡。
邹正堂似对满贯的态很满意,似觉的满贯孺可教,是个可塑的人才,继续滔滔不绝道:“钱侄,你可晓得正堂里挂着画像是何许人也!”
满贯摇摇头,表示不知。
“那是我们邹家一代贤士——邹轼,人称邹士。”邹正堂双手作揖,朝正堂施一礼,接着慷慨激昂道:“他老人家,识渊博,是熵代朝元老,历经熵代兴亡。故年弥留之际,曾嘱托后人,邹家只为熵朝官。”
说道此处,邹正堂一脸痛心道:“正由于此,邹家男儿皆不能科举,从此再与仕途无缘。”
满贯忙感慨道:“如此遗训,当真是可惜了邹先生满肚的问。”
“哎,这都是命啊!”邹正堂摆手道:“不说这些个颓气话了。今日去钱侄一絮,甚是投缘。既然你与铜臭沾染尚浅,还是早些做打算才好!”
满贯一一应下。
满满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努力遏制欲喷薄而出的哈欠。芷儿不知何时出了内间,满满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不见有任何响动。
半响后,满贯推托家中有事,便领着满满与邹正堂告辞。邹正堂行动不便,下不得床,自然没能出门相送。
出了内间,满满忍不住长舒一口气,从未觉的冬日里天气这般好过,“哥哥,今个是来做什么的啊?”语气里带了稍许埋怨,本是来找邹母缝制新衣的,谁知结果竟是听邹正堂讲了半个时辰的“经商无用,读书正道”,早知如此,应该一开始便说明来意的。
“嘘”,满贯示意满满勿出声,免的让邹正堂听到。
满满扁扁嘴,提了放在外间的篮出了屋门。芷儿半靠着游廊的扶梯而立,眼圈微红,双目无神,听到响动后转身,见是满贯兄妹出来,忙迎了上来。
满满忙道:“芷儿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闲着无事,想起往日里的一些琐碎事而已。”芷儿说罢,淡淡一笑,梨涡浅露,随即敛了神色,朝着满贯福了福身。
满贯忙道:“邹小姐,这可使不得。”
芷儿摇头间,亦是满脸绝望,细声道:“我爹说的话,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满贯道:“邹先生是做问的,既然肯赐教哪有不受之理。”
满满上前接了满贯手里的篮,“芷儿姐姐,今个来本也是为了给邹婶送个活计的。”说着掀了篮的竹盖,露出里头上午裁的布料与干蘑菇,“家里头也没个人会做衣裳,所以想花钱请邹母赶在年十前缝制四身衣裳,需要的衣长尺寸都已写布匹里夹着的纸条上了。”
满满说罢,不由分说的把篮塞进芷儿的怀里,“里头有包干蘑菇,冬天用来熬汤最好,送给姐姐添个菜。”
芷儿本想说几句谦让的话,却好似控制不住的自己的身体般,任由着自个福身道:“那谢过满满了,谢过钱少爷。”
送走满贯兄妹,芷儿望着邹正堂的方向,表情呆滞,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温。因握竹篮过于用力,白皙娇嫩的手背泛出道道血管暗影。芷儿突然撒开手,竹篮顿时跌落在地,里头的东西更是四下散落开来。芷儿举起手指,食指指间斜刺入一根竹刺,拔去后,殷红的血珠顷刻间汇聚而成,衬着似雪般的肌肤,格外刺眼。
“芷儿,快拿壶热水来。”正屋里头传来邹正堂的声音。
芷儿一愣,随即蹲下身来拣东西,却在厚厚的布料里触到了一包铜钱。打开来粗略一数,差不多有五个。
“几身衣裳,哪里需要五个大钱。”芷儿自嘲一笑,眼神里却带着决绝,“终有一天,你们施舍给我的,我会一一施舍回去。”
回去的上,满满问道:“芷儿的父亲怎么样?”
满贯道:“清高,迂腐。”
“我瞧着你听的很是带劲呢!”
满贯耸了耸肩,道:“虽然废话颇多,可也不是全无道理。”
“哪句有理了?”
“商,低于仕。”
满满惊呼道:“哥——”
“十年寒窗苦读,却不见的能入了仕途。”
“那你到底是何意思?”
“我钱满贯自认为不是读书的料。”
满满长嘘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