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近个时辰,柳程依旧未曾露面。中间不少人提礼前来,名曰慕柳程之名,特地拜访。不尽人意的是,寿康酒楼的伙计一概给挡了回去,理由皆是:老板不在,望君请回。少数人不死心,同安顺景般苦等。皆不过半个时辰就打道回府。也有财大气粗的,遣了小厮等。
眼下已逼近中午,正是阳光最强烈的的时候。汗水浸湿的衣襟,黏在身上很是难受。满满不是男儿,怎能大庭广众之下赤膊。无奈,忍耐。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眼冒金星,感觉将近限。
满满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但是宁可相信柳程是在的。与其说是勇气,不如说是逃避。就在满满感觉自己快要晕倒的时候,一顶青色软件停在了寿康酒楼。满满想都不用想就给轿中的主人冠了一顶帽‘送礼的’。
不想这次猜错了。
轿中的主人是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年。之前赶安顺景的伙计迎了出来,对着少年点头哈腰,很是恭敬。
可能是满满的眼光过于炽热,少年突然扭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满满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略微严肃的面庞,带着一丝不符年龄的成熟。
是他!那个在瓷市上碰见的俊美少年。
眼神不过几秒钟的接触,却在满满的心里电光石火般炸开了花。
少年的目光未曾多作停留,似乎只是无意中的一瞥。随后,折扇轻摇,大步跨进了寿康酒楼。
安顺景低头瞧了瞧满满的花痴模样,哑然失笑。
听到安顺景“嗤嗤”的笑声,满满仿佛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脸刷的一下红了。低着脑袋,好久不曾抬起。
只顾着害羞了,好像忘了点什么事情,满满努力回想。慢着,那个.那个少年好像进了寿康酒楼。满满望向安顺景,安顺景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一般,“铭瓷楼的少掌柜——岳俊锋。”
“什么,铭瓷楼?少掌柜?”满满惊叹道,铭瓷楼号称收进天下名瓷的瓷商,而且是皇家用瓷的专供。
“铭瓷楼,为寻良瓷,店满天下。座店之人,皆是眼里非凡者。辨瓷方面,更是造诣颇深。”安顺景补充道。
“也就是说,我们这种小地方,也会有铭瓷楼的下店。而那个什么少东家,来这干什么?”满满很是惊讶,不成想赫赫有名的铭瓷楼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收进天下名瓷的。
安顺景一时语塞,思想片刻,猜测道:“或许是下来历练的。辨瓷必得识瓷,唯有见得天下瓷,方能识得良器。”
满满点点头,这样还是蛮说的通的,“那安爷爷怎么就确定那是铭瓷楼的少东家——岳少锋?”
安顺景扶额,绕了一圈才问道这个问题,钱满满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啊!“想当年顺景瓷坊也是赫赫有名,识得几个皇商算的了什么啊!”
“奥!十年前啊!”满满感慨道,“你确定他是?”
安顺景沉吟片刻,“我识得他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一七八岁的娃。长相嘛,跟现在还是有几分像的。”
“什么,就凭几分相像你就断定人家的身份,过分了吧!”满满很想发飙。
“那倒是,不过那个少年身上带了一块“岳”字玉牌,当年那个娃娃也是带了这么一块。这算的上是铭瓷楼上家标示之物,除了铭瓷楼的人和少数的外人外,鲜为人知。”安顺景耐心的解释道。
今个柳程不是不待客,只是外面候着的客人都是抬不上桌面的。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性外称不在,既不伤和气,又能躲开,两全齐美。
柳程今个可算事事不顺,硬是没压住火气,一连摔了五六个茶碗。也难怪,县爷一拖再拖,昨个才定下味饭馆承办傅寿宴,还连带着把自己的经营了十几年的门牌给换了。旁人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苦不堪言,还需承担莫大的风险。倘若时间还能宽限两日日的,那倒也无妨。可明个就傅寿宴了,眼下连个傅下脚的雅间——清浅阁都没备好。真不知赔上闺女换的是机会还是忌讳。
其实千错万错,都是县爷的错。为了多捞几个钱,硬是抻着现在。原先是块香饽饽,眼下到处了煮熟的芋头,烫手的紧。
柳程抚了抚额头,朝着贴身小厮摆了摆手,“去,沏壶茶。”
小厮没有立刻前去,而是躬身问道:“老爷,前个大少爷新得了许好茶,是顶尖的毛尖。今个一早亲自送到酒楼来了,您看。。”
柳程闻言一惊,“什么,那个逆来酒楼了。快让柜房先生查查帐,少了多少报给我。真不知道我上辈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不是玩意的玩意。”
“是,小的这就去办。”小厮刚要退下,柳程又喊住了他。
“慢着,听说那个兔崽最近跟一个窑姐打的火热,可有这回事。”柳程问道。
小厮听完,身形不觉一颤。上次因为跟柳程说了少爷赌博的事,被少爷给打了个半死。这次要是再透露只言片语,小命就没了。
柳程看下人支支吾吾的模样,当即刚压下去的火气立马蹭的一下又涨回来了,瞬间爆发。“啪”的一声,把桌给拍了震天响,“说,如有隐瞒,当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小厮立马跪在地上,吓的大气不敢喘。眼下瞒也是死,说也是死,能活一分钟是一分钟,当即对柳程和盘托出。原来柳碧泉看上了一个叫回梦的窑姐,想着给她赎身,谁知那老鸨坐地起价,死活非要五两银的买身钱。柳碧泉眼下正四处挪银凑数呢!
柳程听完觉的眼前一黑,脑袋里更是混沌一片。过了好长时间才感觉精神明了,活了过来,“不孝,不孝啊!去,把他给我找回来,找回来!”对于这个儿,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况且眼下,当以傅寿宴为重啊!
柳程序扶额叹息的时候,书案上已摆好一套茶具,正是当下京里盛行的样式。白底蓝花,浅口圆肚。柳程看在眼里,除了那一牡丹绘的为精细外,没觉的哪里上眼,反倒堵心。壶里泡着毛尖,是那不争气的儿贡的。泡开来后,根根舒展开来,匀称饱满,色泽翠绿,茶香高郁,汤色清亮,光闻着就醉人分,连带着那不上眼的茶具都看着舒坦了。柳程啜了一口茶,随即精神一震,只觉这茶香在口中慢慢晕开,回甘生津,回味无穷,不由得高声称赞道:“好茶”。随即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顿时感觉没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