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寿辰,就算没去寿筵,内人居当日饭食都增加了菜色。
申时中,内膳房与御膳房赏下了好看好吃的菜,以示同贺之意。
高祯将自己的份例装进食盒拎来,想着晚些与洛儿居宝共用。
“每逢寿辰庆典,总是将饭菜早早送来,吃吧,早没饿;不吃吧,一会儿又冷了。”
“那也是忙了,没办法,总得先顾着参加宴会的大臣以及眷属。”
高祯打开食盒看了看:“比什么时候菜都多,又是鸡又是鱼又是肉的,怎么吃?这会儿不怕我们长胖跳不动舞了?”
洛儿笑道:“一餐而已,吃了,我们出去走走散散。那个凉拼看起来不错,鸭汤..汤也挺多的,可惜没什么绿色的菜。这个季节可是正多的时候呢。”
“有得吃就不错了。我这会儿也不想吃,早了,没办法,就这习惯。”居宝的菜色没她们丰富,可也大多是荤食。
“要不,我们去寻个锅,再拿了钱在厨下多要些素食,借个茶炉,打了蘸料,自己煮着吃?”
洛儿吃兴大发,难得没人管束。
居宝举手:“我去借茶炉,我与茶水房的熟。”
“那,我和祯姐姐去借锅和素食。”
高祯拿出身上揣着的铜板:
“我拿钱,我最大。”
洛儿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平日里多承关照,今天你们都别争,我有钱,给我个机会谢谢你们。”
高祯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那我沾光了。”
居宝吐舌:“嘿嘿,我没钱。”
洛儿也没钱,是贵妃娘娘赏赐的盒里有几个小银锞,梅花状,估计是年庆赏人用剩的。
居宝掂过,说得有两钱重。给厨下一个,抵菜钱足够了。
现在洛儿是内人,有月钱,虽然只有五钱六分银。
两钱银,几乎用掉月钱的分之一,难得一次,不能那么抠门不是?!
况且秦大人说了本月开始月钱交她自己打理。还说,今后有赏赐,也由她自己完全支配。
那么,手中的钱会越积越多,不至于现在用了就山穷水尽。
人嘻嘻哈哈地分手,完全忘记了平日教导的端庄、恭敬、安详,引了不少宫女观望。
当然,也不乏嫉恨的目光。
果然有钱好办事,厨下管事丁公公接了银锞,一张脸笑得象朵菊花:
“两位内人,要素食说一声便得,咱家谴了小侍儿端来。今天厨下的人大多去了内膳房帮忙,晚间的菜也是赏下的,剩下的食材多呢,你们尽管选。”
“只要清爽便可。什么菇、豆腐的,都成,绿色的菜多来点。”
“明白了,那我就替你们配?这几样丸不错,这菇新鲜。”
丁公公手快,不一会儿配了好些。
洛儿连连摇手:“够了够了,我们就个人,吃不了。”
丁公公笑呵呵地:“没事。我知道你们要跳舞,所以平日肉食吃得少,今天吃食又油腻,你们也未必爱吃,多吃些素食好。”
大大超过预期,丁公公蛮上道的。
不过回头想想,也难怪。整个礼乐司,就没有丰腴之女。想来宫中贵人多爱纤弱风姿。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士人尚且如此,何况宫女!
自然,少了好吃狗,厨下也就少额外收入。
偶尔遇见大方的主,还不得拼命卖好,以图下回?
“以后你们想吃个什么爽口的,尽管找我,绝对让你们满意。吃热锅,配清鸡汤,放几颗红枣枸杞,可成?”
“谢谢丁公公,闻着味儿就让人食指大动啊。对了,还得打几个蘸料。”
“应当的,这一看呐,就是会吃的。”
从柜里拿出几个罐:
“这里,有好东西,看看可喜欢?这可是苍夷深山来的好东西。”
洛儿上前,先打开一个罐,用手煽了煽:
“芝麻酱?”
“芝麻酱?这是胡麻籽酱。香吧?”
“胡麻籽啊?真香!难得。”
又打开一个:“这个是?”
“长生果酱。”
原来是花生酱。
洛儿不动手了,让他介绍。
“这是去年得的韭菁酱,这还有酱豆腐。”
听着他介绍,洛儿不断咽口水。说实话,养伤的时候还好,这段时间,吃的东西感觉和庙里也差不离了。
洛儿欢喜地拿了只浅口碗,将芝麻酱、花生酱、韭菁酱、酱豆腐放进去,又搁了少许葱花,方与高祯带着帮忙的小内侍一起,在丁公公的欢送下,离开后厨,回到内人居。
居宝已经将茶炉安好,还借了几根矮凳,正等得着急,看他们浩浩荡荡回来,又是讶异又是好笑:
“这是摆宴内人居怎么的?不就借个锅弄点素食吗?这排场!”
高祯放下东西,又去接小内侍拿的:
“有得吃,那么多话,还不帮忙!”
洛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回身跟高祯低语,借了二十个钱,赏了两个小内侍:
“辛苦你们,回去跟丁公公说,谢谢了。明儿一早我们准还这些家伙什。”
俩小内侍不过十一二岁,脸红红的接过钱:
“谢谢几位内人。东西用了放门边,我们会来收拾,这也是丁公公吩咐的。”
说罢,行了礼,自回厨下。
安好锅,居宝大叫:
“你们吃了就可以甩手什么都不用管,就我还得去茶水房还小炉,我真命苦啊!”
洛儿轻摇头,也不理睬她,看清鸡汤滚了,舀了些在各蘸料碗里,调匀,香味瞬间充盈整个房间。
居宝跳起来,忘了自己的怨念:
“什么东西,这么香?”
洛儿故作神秘:“你猜!”
居宝与高祯也熟了,拉着她的手:
“高姐姐告诉我好不好?”
高祯摊开两手:“我也不清楚啊,只知道这酱那酱的,还来自苍夷深山。”
居宝眉头高抬,两眼圆睁:
“贡?”
“噗!苍夷要给我们纳贡吗?”
居宝肯定地点头:
“攸鱼公主和亲苍夷,苍夷甘愿臣服,年年纳贡,近七年了。”
洛儿一边将菜往锅里放,一边笑道:“若真是贡,又怎么会便宜了我们?我觉得这只是纳贡使者顺便带进来送人情的东西。管他的,我们有口福就行。”
有了清鸡汤,看着那些大鱼大肉,一点胃口都没有。
锅里煮了丁公公配的小肉丸,放了菇豆腐,滚了几滚,已经熟了。
人坐好,各自夹了菜在碗里,蘸了作料,呼呼吹着放进嘴里。
“恩恩,真好吃。”居宝率先大叫:
“原来作料调配好,味道很不一般呐。”
高祯年纪大些,稳重得多:
“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吃起来就是美味。蝶妹妹,若我们不用跳舞,经常这么吃,会胖得走不动。”
“不会的,也不是什么大油之物。”
故意咂吧咂吧嘴,味着口中的美味:
“我理想的生活,就是看看美景,吃吃美食,真是向往啊。”
“还有想想美事吧!”高祯打趣:
“说实在话,秦大人愿意收你为徒,你就基本可以算半个女官了,未来不用愁,你理想的日也不远了。”
看洛儿要否认,她摆手:
“不用否认,舞坊的人都明白。”
“我不是否认,只是还有好几年,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目前的女官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拔掉谁?”
居宝好一阵猛吃,嘟囔着:“别只顾说话,快吃哦,菜快被我抢完了。”
高祯与洛儿失笑,又煮了好些菜下去。
“若是有些切得薄薄的肉片,那吃起来可嫩了。”
这时,窗户被敲响,人抬头,竟然看见蝉内人。
高祯大声询问:“你怎么还没到御花园去?不是得早早过去,吃饭什么的都在那边吗?”
蝉内人撇嘴:“与你何干?真会过日啊,这自在的!有得吃就多吃点,要吃得安稳,安稳一世才好呢。走了!”
看那张脸在窗前消失,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洛儿蹙眉。
居宝猜测:“他们在辛苦,我们自在享福,嫉妒吧?”
高祯不在意:“别为了她坏了胃口。她心眼不坏,就是这张嘴不饶人。”
“看来我们修行不够,很轻易地会被他人影响情绪啊。”
居宝用筷点了点她:“还修行呢!说,你是只什么妖?!”
“菜妖,好了吧?”
高祯正色道:“宫禁莫论神鬼,小心被有心之人利用。”
“诶,这么可怕?说笑而已。”
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只吃得汤干菜尽。。
人吃了个肚儿圆,撑着散了好一阵步,方各自回房,收拾好了歇下。
洛儿睡得不安稳,迷糊中老见到蝉内人那张莫明的脸。
一时惊醒,好半晌睡不着。
仔细回想做过什么让自己不安稳的事,洛儿突然冷汗直冒。
大意了!那纸包如何能那样埋进土里?怎么也该打散与泥土混合,再将纸毁掉。
无事还好,若有事,自己说不定会背黑锅。
正想叫醒居宝,却看见她甜睡的容颜心下不忍。
还是小孩呢,何必让她跟自己一起担忧呢!
洛儿轻悄悄地穿衣出门,顺着阴影偷偷溜到白日里埋纸包的地方。
刚蹲下,身后突然传来呵斥:
“谁在那里?”
陌生的声音,洛儿想起了,那是掌刑吴姑姑、陈姑姑。
这里并不当道,她不相信她们巡夜到此会是偶然。
洛儿意识到,从阳内人交出纸包开始,自己已经掉进了一张无形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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