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开心便好。可我现在一点都不开心,你不陪着我,我怎么开心的起来?你不在谁给我准备桂花糖?你不在我冷的时候怎么办?你不在谁纵容我的脾气?你不在谁为我考虑周全?
你不在的话,我一个人独活有什么意思?
心中反复千万句后,聂清然最终还是喃喃的念出了这句话。
她痴痴望着江面,心中所想的全是和凌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他温柔的语言和宠溺的眼神,却不知自己已是满脸泪光。
或许他真的不是最好的,可是经过了每一次的心有灵犀,每一件事的默契配合。她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已经在她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适合她的。
直到这件事之前,她都一直以为自己仍旧是那个**傲然的星月宫主。虽然喜欢那人,但如果需要分开,定会潇洒的抽身。
不想天不遂人愿,心早已遗失了,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小清清,你哭了。”清凉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戏谑,黑锦常服的男子静静的伸手接住她滑落脸颊的泪。
“端木国主。”聂清然后退一步,抬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淡漠的眼神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恨我?”端木渠眉心蹙起,望向女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犹豫。
“不敢。”仍旧是冰凉的话语,聂清然漠然的转过脸,“我夫君遇袭只是他学艺不精,与国主无尤。”
“小清清,对不起。”端木渠神色哀伤,想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我宁愿你骂我也不想看到你对我这么冷淡。”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不过是站在各自不同的立场罢了。我夫君在一天,你的军队便难以踏过兴岭城。我一直记得你说过,你只是想活下去。现在,你应该是想更好的活下去,所以你必须这么做。”聂清然回头看向他,明亮的眸子中看不出丝毫的怨恨,“我若是你,也会如此。”
“如果我知道你会如此伤心,我绝不会——”端木渠没有说下去,绝不会什么?他真的绝不会去做么?现在会这么想,可当时看见身受重伤的凌邺时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满脑子想的不过是他在兴岭城的那场败仗!
“绝不会什么?你看,你自己也说不出了不是么?所以有什么好说的呢?都是命罢了。若无事,你先走吧,我还想待会。”聂清然走到水边,用河水浇湿了面庞,洗掉哭泣的痕迹。
她是高高在上的星月宫主,不能在外人眼前露出半分软弱。
“我——”端木渠思考片刻,咬咬牙道,“我知道不管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所以你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补偿?好啊,让我夫君完好无损的站在我眼前,我就相信你真心想补偿我。”聂清然没有回头,只是盯着跃动的水面,冷冷笑道。
“我没有办法让他回来,这么高的瀑布没有生还的可能。”端木渠轻声叹气。
“那你谈何补偿?”聂清然的语气仍旧淡漠。
“让我代替他照顾你,你的责任,你的理想让我助你完成。如果你要报仇,我就派兵踏平天曌皇宫,灭掉欧阳世家和暗影楼上下所有人。”端木渠急切道,似乎想表明自己的心迹,“就算你要我这条命也行!“
“哈哈——”聂清然突然仰天大笑,她站起身看向他,目光狠厉,“你当我聂清然是什么人?趋炎附势还是攀龙附凤?这个靠山没有了马上去投靠别人?你想让天下人戳断我的脊梁骨么?”
“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也绝不会让任何人这么说你!”端木渠急急辩解,眉眼间全是痛苦的神色,“我只是想照顾你罢了。”
“你给我听清楚,我夫君一日不回来,我便等他一日,他一年不回来我便等他一年,他一辈子不回来我便等他一辈子!只要有我在一天,定北侯府就不会散,你黑水国也别妄想踏入中原一步!”聂清然高昂着头,目光坚定得令对面的男子不敢逼视。
碎金裂玉的声音宣誓着一个永不破灭的承诺。
有些事,一旦决定,就是一辈子。
“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端木渠无奈望着她,目光哀伤,“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哈哈。”聂清然大笑,仿若听见了特别好玩的事,“定北侯府和星月宫与你那些同伙是何关系你最清楚不过,我要做些什么你会不知?你会帮我?当我聂清然是三岁孩童?”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更何况我与他们从来不算不上什么朋友。”端木渠说起那些人时语气不禁冷了几分,“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那你来接近我为何?我们立场相对,我不认为有何地方能为你利用。”
“我说过了,我喜欢你,难道你还是不信?”
“我信啊,你说过这世界上只有星月宫主才能与你匹配,我若不是星月宫主想必你也不会如此,所以我一直都有自知之明。”聂清然淡漠一笑,望向男子的眸中波澜不惊。
“或许最开始我的确是如此认为,可是现在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聂清然而已,仅此而已!”端木渠拉住她的手臂,死死看向她的眼睛,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你不觉得很可笑么?端木国主!”聂清然狠狠甩开他的手,隐隐带上了几许怒气,“请你自重!”
端木渠默然看向女子,见她扭过头不再看他,不由得微微叹气,转身离开:“小清清,我先走了,你保重。别忘了你是大安城城主,那里也是你的势力所在。”
落寞的背影在最后一线阳光的注视下渐渐没入黑暗。
他有他自己的骄傲,有他自己的尊严,天生贵胄的他便是小时被宫人欺辱也从未抛轻贱过自己。
只是想活下去,他可以弑兄逼父,杀尽可能危害到他生存的人;只是想更好的活下去,他不择手段的趁火打劫天曌,他与敌国皇帝结盟除掉阻拦他挥军南下的人。
现在,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繁盛的国家归他所有,自毁长城的顾辰凉也很容易对付了,就连在兴岭城给了他莫大耻辱的凌邺也下路不明,几难存活。
可是,人果然是贪心的。
如今他可以更好的活下去,但他贪心不足的却想要更开心的活下去。
希望看见她开心的笑容,却发现他就是夺走她笑容的恶人。
明明是想她幸福,结果却亲手断送了她的幸福。
现在想去补偿,可巨大的隔阂已经产生了。
想必她早就忘了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了吧,她肯定以为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落雁城外那次。
小清清,其实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端木渠的面上出现淡淡的笑意,眼前浮现出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如今日这般繁星满天。
当时的他由于在宫里不受重视,根本没有人关心他的存在,所以偷偷溜出皇宫,漫无目的的随着一个商队来到了天曌的湖州。
商队的人很好,见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便一直照顾他。但到了湖州商队就解散了,那些商人也要各自回家,商队队长问他是否愿意跟随他回家,当他义子。
他拒绝了。他是天生的皇族,即使是再落魄也要保有自己的傲骨,不能一直依赖别人。
可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如何生存?
一个月后,商队队长留给他的盘缠就花光了,整整五天他都没吃过一点东西,因为他不想像那些低贱的乞丐一样去垃圾堆里找食物,更不想去求人施舍什么,即便再落魄他还是那个高贵的黑水国四王子!
饿到虚脱的小男孩靠着墙慢慢坐下,手边是半个不知谁丢过来的臭馒头。
头昏眼花之际,吃还是不吃,成了摆在他面前的重大问题。
最终,伸缩好几回的手还是拿起了那半个快要腐烂的馒头。
“这个不能吃!”稚嫩的童音伴随着馒头被打落在地的声音传来。
男孩愤怒的抬起头,想看看谁打掉了自己的食物,那人怎会知道他是下了多大决心才会拿起那块馒头。
如今,他哪还会有勇气再次捡起它!
“我娘说这种东西吃了会生病的,不能吃。”粉雕玉器的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望着眼前脏兮兮的小男孩。
她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不想看到他生病,可为什么他会用那么凶的眼光看她呢?
“我没东西吃。”不知为何,看见女孩明亮的眸子后他的火气全没了,只是直白的说了自己的处境。
“啊,刚好我要去张大叔那里买白糖糕,你跟我一起去吧,他家的白糖糕很好吃的!”女孩毫不犹豫的拉起他的手向街角跑去,虽然那只手上脏兮兮的有很多污垢。
那一天是男孩十年的生命里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有女孩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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