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时间似乎永远过的比宫外慢。
坤宁殿内,高滔滔无聊赖地放下手中的书,难受地瞅着窗外。来宫中已经有几天,除了和姨母一起应付那些大大小小的嫔妃,自己就是呆在这座宫殿之中,虽然姨母怕自己烦闷,从御书房拿了很多书过来,可对一向自由自在惯了的人来讲,这种禁锢简直比死还难受。
“灵犀。”
看到高滔滔的表情,灵犀已经知道了六七八,“小姐,您再忍忍,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出去了。”这也是她一直安慰自己的话。
高滔滔笑了,“你这丫头跟着我野惯了,忽然被放到这皇宫里,比我还难受吧。”
“小姐。”灵犀不依地摇头,高滔滔放下手中的书,“算了,咱们出去走走。”
“可是,”灵犀有点犹豫,“皇后娘娘不是说,”
“有人盯着高滔滔,总不会有人盯着一个小监吧。”高滔滔打了一下灵犀的头,“去,找两身监装,咱们出去遛遛”。
“好咧。”灵犀乐的跳了起来。不一会儿立刻拿来了两套簇新的宫装,高滔滔利地换好,看着镜中那个人模人样的小监,她淘气地努努嘴,灵犀也已穿戴整齐,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悄悄打开后门溜了出去。
高滔滔一低着头,灵犀也是低眉顺眼,看上去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宫中人来去匆匆,竟也没人发现二者的一样,终于摆脱了众人的视线,主仆二人长吁一口气,灵犀试探地扯着高滔滔的衣袖,“小姐,咱们去哪儿啊?”
高滔滔略一思忖,忽然想到了什么,“灵犀,走,去蹴鞠场。”大宋官宦弟个个都爱蹴鞠,在府里的时候,她每次看着那些个将士蹴鞠心内就痒痒,可偏偏娘只允许她在一边看,从来就不能下场踢,眼下阳正好,蹴鞠场内肯定也是一片热闹,不能踢,看看也是好的。
“去那儿干什么?”
“看别人蹴鞠,如果可以的话,”高滔滔兴致高昂,“咱们拿一只球,回来自己踢。”在坤宁殿里两个人踢,也不失为一种解闷的方法。姨母那么疼自己,肯定不会反对的。
“可以吗?”灵犀又惊又喜,每次看着府里的男仆们蹴鞠,她都好羡慕,只可惜自己身为女,每次想下场踢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既然小姐现在开了个头,她也是被挑起了兴致。
“包在我身上。”高滔滔拍拍胸脯,拉着灵犀就往蹴鞠场走去。
宋朝自祖以来皇室成员都十分酷爱蹴鞠,每个人基本都能在蹴鞠场上露两手,这不,一场轰轰烈烈的赛事又在上演了。
高滔滔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尽量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兴致勃勃地观看起来。场上两支队伍似乎实力相当,进攻、防守都做的滴水不漏,高滔滔瞅了一眼比分,22平,再看看燃烧的香炉,只剩下半柱香的时间了,看来想分出胜负,还是得加把劲。
“小心!”
一阵呼声传来,接下来似乎就有什么物体直直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高滔滔吓了一跳,右手立马条件反射伸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拨开了那只球。
“你没事吧?”赵宗实挑挑眉,双手定格在那双小手上,拉起手仔细观看,“有没有受伤?”
高滔滔愣了一下,立马缩回了自己的手,“小人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宗实,怎么了?”闻风而来的耶律宗真看着赵宗实拉着一个小监的手,玩味一笑,“没想到你对一个小监也是别有用心啊。”
“说的哪儿的话?”赵宗实皱眉,“刚刚我们的球差点砸伤了这个小监,”把目光重新聚焦到高滔滔手上,“要不要请个御医给你看看?”
“不,不用了。”高滔滔实在是觉得小题大做,自己虽然是女儿身,但小时候偷偷跟在大哥后面礼物也没少受过伤,这点小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她偷瞄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却是愣住了。
是他!
高滔滔慌了,甄宗怎么会在大内?
察觉到面前的人忽然变了脸色,赵宗实更加内疚,“本将军找个医给你瞧瞧吧,伤了筋骨可是一辈的事。”入宫成为内侍已经够可怜了,在其他方面再伤着了只怕父母兄弟也更是心疼。
耶律宗真也觉得蹊跷,触及那两道英气的眉毛,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目光和右手腕上的红痣,忽然想起了什么,“宗实,咱们还没分出胜负呢?阿旅,”他唤来身边人,“送这位公公去医院瞧瞧。”
“是。”
赵宗实被他这么一搅和,终于点点头,耶律宗真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高滔滔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他看穿一般,冷汗直冒。阿旅冰冷的眼神扫过面前的这两个人,“高公,请。”
高滔滔大惊失色,还好此时旁边没有其他人,她气急败坏地看了这个冰块脸一眼,“我们走!”
灵犀也被吓得不轻,只得跟着高滔滔一步步离去,回到寝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主,那不是?”
“我知道。”高滔滔打断了灵犀的话。她皱着眉头,能在大内蹴鞠场上踢球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这个甄宗,不简单。
“小姐,万一,”
“没有万一,”高滔滔打断了灵犀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天,”她扭捏了一下,还是开口,“就是喝醉的那天,我,有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灵犀拍着胸脯,“小的一直都随侍在您身边,保证您没有做出格的事。”
“那,那天我们怎么回家的?”
“那位甄公派那个冰块脸护送小姐。”
“他们知道我们是高府的人?”
“不知道,”灵犀拉着高滔滔的手,“奴婢只让他雇了一辆马车,就让他回去了。”
“那就好。”高滔滔总算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回想起今天的事,仍然是心有余悸。
这边,耶律宗真回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嘴角不由得漾起一抹笑容,阿野看着自家主,了然于心,“主人是因为遇到了高公所以才这么开心么?”
“阿野,你话多了。”淡淡的声音传来,阿野却不以为意,再看一眼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律,“阿旅,你认为呢?”
阿旅不吱声,只是定定地看着耶律宗真,良久,才出声,“主人,大内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耶律宗真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身边的阿野连连点头,阿旅也不再多言,耶律宗真回想起今天再次谋面的某人,他露出一抹笑容,这些日,高家小姐入宫陪伴皇后,只怕高绝也是被高府暗中派进来刺探虚实的,看来,自己在宫里的这段日也不会无聊了。
话说高滔滔在见过耶律宗真之后总觉得不放心,在纠结了一夜之后还是把灵犀一大早就叫了过来,看着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主,灵犀讶异之余立刻想明白了,看着一点就透的婢女,高滔滔倍感欣慰。她悄声在灵犀耳边低语了一番,灵犀已是立刻明白,“奴婢这就去。”
灵犀办事的效率真不是盖的,高滔滔现在真的觉得应该让哥哥把灵犀带到军营中,说不定大宋王朝就会出现一个了不起的细作。
“所以,那个甄宗是个商人,对吗?”难怪能一掷千金却面不改色,当真是个富家。
“是,小姐。”
“可是,”高滔滔有点疑惑,“一介商人,怎么有资格在皇家蹴鞠场踢球?”士农工商,虽说大宋对那些大商人也是礼遇有加,可商人到底还是卑贱之身,怎么会有资格在这皇宫之中如此逍自在?
“小姐,你有所不知,昨天和甄公在一起的那位,是濮安懿王之,据说,”灵犀悄悄凑了过来,“他是内定的。”
高滔滔恍然大悟。当今圣上本来有个儿,但都不幸早夭,关于立旁支为嗣之事朝廷一直是秘而不宣。今天的这位赵宗实,原来就是姨母名义上的养,小的时候她经常进宫来玩,赵宗实,就是她最要好的伙伴。
往事如烟,如今回忆起来,却也是倍感温馨。生命中曾经和你嬉笑怒骂,亲密无间之人,如今再相逢,也是难得,高滔滔目光一暖,当年那个小哥哥,如今再见,还是温暖如故。
不过,这也就是为何甄宗一介布衣能在大内如此逍自在,和未来额搞好关系,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但是,赵宗实生长于皇家,防备心自然更重,要想和他如此亲密,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个甄宗,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小姐,小姐?”看着发呆的高滔滔,灵犀连忙唤回她的思绪,高滔滔面色如水,“灵犀,你有没有打听,甄宗和赵宗实之间有什么渊源?”
“奴婢听说,那位甄公曾经救了濮安懿王王妃一命,当年小王爷的母亲任夫人被人下了毒命在旦夕,小王爷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是甄宗贡献了祖传秘方才救了夫人一命。”
原来如此!
高滔滔明白了,救母之恩比天齐,难怪甄宗能如此,怪不得。不过,这个甄公看上去倒还是个不错的人,单看那天他陪自己喝酒就知道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岔才对。
“灵犀,我累了,你下去吧。”高滔滔摆摆手,这些日在宫里,她也是乏了,自己这才几天,姨母却已是独自一人过了这么多年,也着实不容易。
“是,小姐!”看着自己的主,灵犀也觉得怪心疼,生于官宦之家,尤其更是这种皇亲国戚之家,总会有那许多的无奈,但愿小姐在这宫里能平安无事地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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