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照规矩来吧。”殷妍梓不想夜长梦多，催促道，“张嬷嬷，把账本拿出来，按照我与大哥这两年的伙食标准，祖母每个月给的厨房开销肯定有余，张嬷嬷，你拿了多少，都吐出来吧。别说没有，去年你新修了院，虽然我没去看过，可听说比我们的庄还大上不少，今年你儿又娶了媳妇，虽然是镇上的普通姑娘，可聘礼却是按照官家小姐的标准来的，听说迎亲那日，十里红妆，羡煞不少人啊。
张嬷嬷心里一紧，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银还不了，就拿屋抵，”殷妍梓冷冰冰地说道，“这些都是殷府的，吃了就得吐出来！”
是殷府的，更是她的，不管是谁，都不能动她的东西！
“大小姐。”闻讯赶来的朱嬷嬷还在门外就听到殷妍梓的话，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先看了殷妍梓一眼，然后才进门唤了一声。
“嬷嬷，”殷妍梓可怜巴巴地看着朱嬷嬷，“这个奴才欺瞒主，贪墨了厨房的银不说，还仗着自己是老人，欺负我和大哥。”
似乎是找到了靠山，殷妍梓一股脑地向朱嬷嬷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发生什么事了？”朱嬷嬷环视了一眼。
待弄清情况后，她皱起了眉头。
殷妍梓冷笑，朱嬷嬷是知道这些人背地里做的事，她虽然没参与，却也没阻止，正是因为她的暗示和默许，这些人才变本加厉。她知道朱嬷嬷是在权衡，要不要保下张嬷嬷。
可笑！
殷妍梓冷哼，她连给朱氏自保的机会都不会给，又怎让她有机会卖人情给张氏？
“大哥，报官吧。”她冷漠地对殷卓凌说道。
“大、大小姐！”张嬷嬷叫住了殷妍梓，如果只是家法的话，她还有活下来的机会，要是报官……
不仅是她，就是她的家人都有可能被流放。
“大小姐，”朱嬷嬷也跟着劝道，“这好歹也是家事，要是报官的话……”
殷妍梓懵懂地点头，“也是，先暂时将张嬷嬷关在柴房，把账本给我看看，至于对张嬷嬷的处罚……就得看张嬷嬷能还回多少银了。不过……”
她转过目光，幽幽地看着众人，“你们可得仔细了，要是张嬷嬷逃走了，或者是死了，你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关系，懂了吗？”
“回大小姐，奴婢懂了。”众人诚惶诚恐地说道。
殷妍梓满意地点头，最后对张嬷嬷说道，“嬷嬷，你有一晚上的时间仔细衡量，明儿我们慢慢谈。”
殷妍梓挽着殷卓凌的手臂，奶声奶气地问道，“大哥，我们还做鲫鱼汤吗？”
“做，怎么不做？”对殷卓凌而言，鱼汤才是正事。这些嬷嬷、丫鬟小厮的事，在他眼里，都是后院的事，归他妹妹管，只要妹妹不被人欺负，他才懒得管这些人的死活。
张嬷嬷等人被押下去了，朱嬷嬷不敢怠慢，与香秋守在厨房，看着殷妍梓笨拙地剖鱼，熬汤。期间两人想搭把手，被殷妍梓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等鱼汤熬出来，都快到半夜了，可殷卓凌却是很兴奋，这是他妹妹亲手做的，对他而言，意义大不一样。
“来，阿梓，坐这里。”殷卓凌抽了把椅放在桌边，又主动将鱼汤盛在碗里，先递了一碗给殷妍梓，然后才抱着自己那份挨着她坐下。
“味道真好。”殷卓凌小小地抿了一口，吧唧着嘴说道，“阿梓，锅里还有，我给你留了两条，明儿你叫丫鬟热给你吃。到时我带长福再去抓点。”
殷妍梓好笑地说道，“哪用那么麻烦，叫采办嬷嬷直接买回来就是了。而且，我们也不用再这么偷偷摸摸的。”
殷卓凌不傻，张嬷嬷的话他听得很清楚，他自认为自己是长房嫡，祖母应该最疼爱他才对。
所以在听到殷妍梓的话后，心里愈加笃定是这些奴才私扣了厨房的费用，遂点头道，“肯定是张嬷嬷自己中饱私囊，却打着祖母的旗帜糊弄我们，我倒要看看明儿她拿什么话说。”
“我吃饱了。”殷妍梓拿着手帕秀气地擦了擦嘴，“大哥，你好了没？”
“好了，好了。”殷卓凌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鱼汤，将碗朝桌上一放，拉着殷妍梓出了厨房，留下丫鬟在厨房收拾。
“阿梓，明儿大哥陪你一起审张嬷嬷，对了，我要不要叫小厮到衙门备案？”殷卓凌认真起来，做事还是有条理的。
殷妍梓瞄了一眼站在屋檐下的朱嬷嬷，回头对殷卓凌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不过是家事，何必闹到衙门。”
殷卓凌点头，虽然这是后院的事，可他也知道自家小妹岁数小，这些人都是老油条，他怕妹妹镇不住，有他坐镇，至少气势上要强势许多。
翌日，殷卓凌当真起了个大早，简单洗漱过后，正襟坐在殷妍梓的房里，眉梢微皱。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殷妍梓偷笑，叫香秋传了早饭。
比起平日，今儿的早饭就要丰盛得多，虽然还是小米粥，可配菜多了虾饺与肉包，粥里也有肉末。用殷卓凌的话来说，这是他们两兄妹这两年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餐了。
“把人带上来。”殷卓凌才刚放下筷，就迫不及待地叫小厮把张嬷嬷带上来。
在柴房关了一夜，张嬷嬷的情绪好了很多，毕竟是庄上的老人，又曾经手握大权，在她眼里，殷卓凌与殷妍梓不足为惧，以他们俩现在的处境，甚至连主都谈不上。
殷妍梓冷眼看着张嬷嬷的自信，挑起眼角扫了朱嬷嬷一眼，后者虽然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可她知道，昨儿大家入睡后，朱嬷嬷到柴房去了。
也不知朱嬷嬷对张嬷嬷说了什么，才一个晚上，张嬷嬷的情绪就被安抚得这么好，看来，朱氏的承诺很大啊。
“大小姐，这是账本。”香秋手里抱了四、五本账本，这是这两年多来庄上的开销。
殷妍梓没有细看，只瞄了一眼桌上厚重的账本，对张嬷嬷说道，“嬷嬷，账本我就不看了。这两年，祖母每个月给庄上的开销是二十两银，看着不多，可吃食都是庄上自己种的，就是鸡鸭鱼肉也都是庄上自己喂的。先不说我与大哥压根就没吃上这些大鱼大肉，就是摊在费用里，二十两银也绰绰有余。”
张嬷嬷埋着脑袋，没有表态。
殷妍梓继续说道，“我和大哥每个月能吃多少，我心里有数，按照每个月剩余十五两银算，你把这两年半的银还回来。”
张嬷嬷一激灵，偷偷朝朱嬷嬷望去。
见后者没有暗示，便硬着头皮说道，“大小姐，十五两银是不是多了点，庄上还有其他开销。”
“庄上的其他开销，都是从庄上的收益里支出的，比如：你们的月钱、庄的维护等等，你确定要我查这部分的账目吗？我们现在说的是祖母给的伙食费，和庄上的开销是两码事。”殷妍梓年纪虽小，可说起账目来头头是道。
在场的几个管事嬷嬷顿时惊了一下，琴婉柔死后，庄上的收益都落在盛京里的那位手里了，他们顺带也贪墨了不少，要是真查起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换作是在以往，她们也不会把殷妍梓放在心上，可在殷妍梓故意释放的威压之下，众人心里齐打鼓。
一名管事嬷嬷站出来，大义凛然地对张嬷嬷说道，“张氏，你还是老实招了吧，大小姐宅心仁厚，你实话实说，大小姐没准还会网开一面。”
哈，审问才刚开始，就把高帽给她戴上了，她们是笃定她拿她们没辙，是吧？
张嬷嬷在殷妍梓一开口时，就知道她要是再坚持，无疑就是断了大家的活，把众人都拉下了水。心一横，咬着腮帮说道，“大小姐，不是老奴不肯拿出来，实在是……老奴拿不出来。”
“拿房抵，”殷妍梓面无表情地说道，“多的换算成银退给你，少了的，再拿其他东西补上。你只有两天的时间，两天后，我要的东西你没拿出来，我们就直接见官。”
殷妍梓对殷卓凌说道，“大哥，你与县衙的公睿哥哥是朋友，等会劳你走一趟，先去打个招呼。”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殷卓凌拍着胸口保证道。
张嬷嬷很清楚，要还上那笔银，除了把新修的院交出来，还要赔上娶媳妇时的花销。可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的话，他们家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如果……
殷妍梓没了，那……
殷妍梓冷笑着看着张嬷嬷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这种气息她过熟悉，可比起她当年的，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大、大小姐……”几人说话间，张嬷嬷一家跪在门外，为的正是张嬷嬷的男人，张老头。
“张伯，”殷妍梓奶声奶气地说道，“你是庄上的老人，我不为难你们，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