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光着脚踩在红毯上,走到窗边半倚在窗棂上,冷睨地看着那名悠然端坐在花瓣丛中的名伶,连边上司马黎青斜斜睇来的一线眼光也不曾察觉。
叶倾凰斟了一杯果酒细细着,猫眼微微瞅向那阴鸷得可怕的男人,问向一边。
“听说王是个……断袖?”
“噗——”
左御金卫的年轻上将闻言立刻喷了十两银的佳酿,小心瞟了一眼身边一位稍年长的兄弟,抚干净袖强装镇定。
叶倾凰何其眼利,转头看向那名卫将,摸了摸下巴好奇地问道。
“王比较喜欢在上面,还是比较喜欢在下面?”
“咳咳咳……”
另一名御金卫瞬间也喷了,被问的人脸立刻黑了一大截,似乎还有一丝可疑的红晕,旋即捏紧拳头作势要发飙,最后却又松开手不吭一声走了出去。
少年这才拍拍胸口吐了一口气,凑近叶倾凰轻声地咬着耳朵。
“王爷……喜欢在下面……”
所以,年纪尚小的他才得以免于被强行掰弯的困窘。
叶倾凰了然地点点头,笑眯眯地赔罪。
“冒犯了冒犯了……实在是好奇……”
凤九歌却是闷闷不乐地趴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莲花座上的大美人,连连唉声叹气。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是个男人……真是暴殄天物了!”
南宫姬月不屑地哼了声,目光在明月公和黎王脸上逡巡,比较着哪一个更勾魂摄魄,最后脑袋中浮现的却是皇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唯有适才一起请进的那名少女,一动不动,恍入无人之地般坐在栏杆前出神地望着明月珰,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小偃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自己把自己给憋死了。
莲花台上,明月珰扬手扣了一声琴音,优雅开口。
“接下来这一曲,明月想要送给一个人。”
话音一出,全场哗然。
谁都知道,明月珰每年只出场一次,每次只演奏一曲,从来都没有什么能让他破了自己的规矩。
不管用上什么强硬的手段,威逼利诱对他毫无作用,因为他不仅仅只是莲堂的挂名花魁,更是天下第一庄明月山庄的少庄主。
演奏与否全在他自己的意愿,因而就是一掷千金也难买他的一指琴音。
待议论声渐小,明月珰才雅然微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四下顿时鸦雀无声。
“这些年明月一直在等一个人,挂牌弹琴也全是为了找到她,现在明月心愿已遂,只希望她没有忘记明月。”
一句话,又是新一轮炸弹,四下顿时有沸腾起来,纷纷猜测他要找的人是谁,显然他肯定也在场中,只是这长生殿格局特殊,保密措施又做得严谨,若有人不愿露面,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
叶倾凰闻言亦是微讶,瞥了眼邻间窗棂上倚着的王,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以及唇边浓厚的玩味,眼底的暗霾一如既往的阴鸷。
司仪敲了下花鼓,示意众人安静,明月珰随手滑拨琴弦,流出一串靡丽畅音,继而是一个浑厚的短调,又是一个浑厚的短调,接连个短调之后,曲音愈渐雄壮,一点点激荡起众人心中的豪情壮志,甚至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司马黎青眼里也露出了赞赏之色,只有一个人不停地抽搐着嘴角,一副快要崩溃的神情。
小偃敏感地察觉到叶倾凰的僵硬,不由得担心地问向她。
“怎么了?不舒服吗?”
“唔——”
叶倾凰抽了抽嘴角,趴到墙上一下一下捶着墙,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连声音也透着一股莫名的怪异。
“……我不淡定了,不淡定了,真的不淡定了……”
任谁在这种穿越时空之后的场合中,听到一个古人用古筝弹出一曲——义勇军进行曲——都淡定不了吧?!
就在小偃等人纳罕之时,台上的曲调忽而一转,温润如玉的嗓音在第一个音节便迅速俘获了全场。
“tsuminosaigowanamidaxanaiyo。zuttokurushikuseottekunda。deguxhimienaikanxoumeironi。darewomatteruno……”
没有人听懂他在唱什么,可那似乎能穿透灵魂的歌声却早已把所有人都溺死在其中,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像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歌声穿过时光,穿过流年,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想起了什么,遗忘了什么,谁又能说得清呢?
叶倾凰趴在墙上,嘴角的梨涡深深卷起,眼睛不由得睁开,望向脚尖的目光澄澈一片。
j殿下……你也来了啊……
玄字阁雅间的珠帘被轻轻卷起,明月公此刻已换了一身衣服,却依旧是白衣胜雪,不染凡尘。
叶倾凰见到他立刻眼睛一亮,飞奔着跑过去扑入他怀里。
“哥哥!”
明月公笑着抱起她,雪颜融化成一汪春水,眼里宠溺一片,温和的语调中泛滥着激动的情绪。
“阿凰……我等你很久了……”
“唔——”
叶倾凰心下有异,鉴于有旁人在此又不好多问,像是离家的孩第一次见到经年不见得家人一般,红着眼兴奋地撒起娇。
“哥哥,我不见了你也不来找我,你不知道我在外面过得有多辛苦,好几次都差点死掉了……呜呜,我好可怜啊,哥哥你都不疼我了……呜呜,我也不理你了!”
南宫姬月见状呕了一声直吐舌头,这丫头,还会撒娇?
想想吧,叶倾凰会撒娇,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司马黎青的脸色自明月公出现后一直没有缓和过,妖魅的眼睛冷冰冰一片,听得珠帘一动,冰刀般的眼神便笔直射向入口,瞬间又恢复到一贯慵懒的样,靠在一边的背椅上斟酒浅饮。
“明月公当真是爱妹如痴,本王先在此恭喜公与令妹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