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雅芝等人回到祖宅,已是天微明。
府里头上下仍自点着灯火。
“出了何事?”王雅芝让慕晞等人休憩,随口问一个伺候她的仆妇。
那仆妇答道:“奴婢不清楚哩!说是少爷在公主府失了踪影,老爷和夫人跟安乐长公主计较起来了。到现在还没回呢。”
应该是任青葡跟安乐长公主闹起来了。王雅芝心道,让你们狗咬狗好了。
不过表面的工作还是要做的,毕竟二房与长房还未分家。王雅芝稍微整理下着装,便让新月跟随一同去了长公主府。
等慕晞醒来时,王雅芝等人已经回到府中,正与录事史夫人在房内闲聊。
慕晞问道:“吴姨可好些了?”
录事史夫人瞅着慕晞脸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且笑笑:“我这伤已然不再流血。回去得想个理由与轩解释才好。”
“晞姐儿,先头夫人可去了公主府。”录事史夫人温婉微胖的脸上,盛开个促狭的笑容:“就不问问夫人二房的跟安乐长公主打得怎么样了?”
慕晞直直找了个椅坐下,不以为然地道:“婶娘虽然跋扈,便也不可能横行到公主府去。呵,皇帝就这么一个亲姐姐,又是王家的,偏还性荒唐,做事完全只按个人喜怒。我瞧着,婶娘定讨不了好处。”
王雅芝点头,赞赏地摸摸慕晞的头,心道:晞儿真是长大了,有主意了。
“哎,一点也不有趣!真不像个娃!”录事史夫人叹口气,撇嘴道:“本来还想卖个关,等你十分期待了,我才告诉你,二房夫人在安乐长公主府滚地撒泼,还撕了慕通判的衣服。最后被安乐长公主派人给架出来了。那时正好天刚明,处理夜壶的坊工正好到公主府附近。嗬,二房夫人可真是丢脸了,公主府附近住的非富即贵,那些老爷夫人小姐公,哪个见过大家主母被人抬出来的。”
录事史夫人在先前王雅芝说这事儿的时候,笑得牵动了伤口,疼得把那笑给憋回去。如今看慕晞只微微露了个笑,那兴致到底被按了下去。
王雅芝又细吩咐录事史夫人多注意身,方才与她们俩个一同去见李园。
原来李园和李勇把慕思成安置在城外一破庙中,慕思成媚、药未解,只火急火燎地到处找物事泄火。
破庙里外便有一个小村,慕思成红着眼,逮着鸡就上。白白让好些只母鸡几乎不能走。
李园是个实诚性,颇有些木讷。
李勇年纪不过十**年纪,一说起这事儿就笑得不能自已。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慕思成如何兜着圈,把那鸡捉着,又如何把鸡按在地上,脱了裤趴在鸡上……
直到王雅芝咳嗽一声,李勇这才收了话头,尴尬地道:“若不是我和李园大哥有些功夫,那村里养的大黑狗就要把那慕大少爷给咬了。”
慕晞在一边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轻声道:“如今他如何了?”
“一农妇听到狗吠,捂了眼,不敢看。后来他家男人出来,把慕大少爷给揪着了。村里人把慕大少爷打了一顿,又送了里长。那里长倒是有些眼力见儿,看慕大少爷衣着非凡,便把慕大少爷送到四方城坊正处。”李园一脸鄙视:“早知道就该让那大黑狗扑上去!这种禽兽,实在没道理留着性命!”
录事史夫人捂着嘴,才没笑出声来。好容易缓过来,才慢悠悠地道:“你去坊正处截人,把慕思成送到怜星阁去。在村里没闹将起来,那就在青楼里闹吧。他做了这事,自当有承担后果的认识。”
王雅芝蹙眉道:“送到怜星阁处?这是为何?”
“怜星阁头牌绿珠,便是慕地长慕通判捧红的。我会安排人手,与李园一道儿把慕思成送到绿珠手上。”录事史夫人冷笑:“怜星阁老鸨自是只认银不认人,可绿珠却不是无情的,深信潇洒倜傥又才不凡的开国镇国公次会将她赎出去。”
慕地长着实生得好看,出身高贵又才情满满。尤其让人着迷的便是他的花言巧语,便是尚书令的千金——知书达礼的许静那般柔弱的性,不也一见慕地长便误了终身。
她以为嫁得良人,却不想她的良人招蜂引蝶的,先后又为她找了十来个小的。
“妙!”慕晞喜笑颜开:“绿珠肯定识得慕思成!她一心从良,又怎会与慕思成苟且?到时候,慕思成毒发,岂不是又闹起来了?”
录事史夫人是个行动派,打定主意便出去活动去了。李园等人也自去坊正处截人。
“倒是可怜一个有情有义的风尘女了!”慕晞叹息不已。
“沦落风尘的女,又有什么好可惜!入了青楼大门,只有两种人物,一种宁死不屈,一种便是彻底为钱财妥协。那些坊间流传的有情有义的青楼女,大都是清倌人,与绿珠不同。”王雅芝蹙眉应了声,看慕晞眼中颇多不平之色,才细细端量着慕晞。
慕晞被看得把头低下,撒娇地拉着王雅芝的衣袖:“母亲,晞儿知道错了。”
王雅芝把慕晞拉进怀里:“罢了,在人前莫要显露出你的心思。做个温良恭顺的小女孩,知道吗?”
慕晞连连点头。先前王雅芝说的“回头再收拾你”,让慕晞很是担心,没想到王雅芝到头来,却连骂也没舍得骂一句。
大抵,前世那个骄纵的慕晞,便是这样被宠出来的。
如今想来,在这样一个时时不知被何人惦记上的时代,全然不知世情,原也是个错误。身在钟鸣鼎食的王候之家,竟不如身在日日为吃穿奋斗的平民之家舒心。
“陪母亲去休息片刻。”王雅芝叹口气:“日后有母亲在,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筹谋。”
慕晞只觉心头越发温暖。对慕思成的怨恨,虽未淡去,到底还是被这亲情掩盖。
她无法想象,若她真长成一个内心装满仇恨的扭曲女,会是什么样的?
待报得仇恨,此生就圆满了。大抵还是仇恨扎根,心内其它地方还是被幸福填满的好。
否则,便是把仇人踩在脚下,人生又有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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