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是为了赤笔引荐你做言官。刘家明,你以为,日日得见天颜的美差,是人人都能做得的!”刘家明的话,字字诛心。慕晞拼命大声辩解,声嘶力竭。
封家出过无数大儒,桃李遍天下,却从不参与政治。因世代清明,封家儿郎便被每朝天内定为言官之。
刘家明出身寒门,即便高中状元,也只能做个小小的县丞。她让初夏递了话,才得见封家二郎。封家与王家世代交好,她与封家姐弟也是亲如家人。封清平如今便是言官之。当日,封清平说过,家明行恭良,是个道德君,若做了言官,于她也是件大喜事。至少,为着前途,刘家明不会做抛妻的行为。
原来,世人皆颂慧眼的封家二郎也看错人了。
“这世上,除了初夏,便只有封二知道你变成曦颜。什么延长产期?那分明是封二的种。你只往前提了二十来天。慕晞,我说得可对?”
“欲加之罪。待孩出生,你尽可以滴血验……”
“够了!”刘家明暴喝一声:“此时还想要保住这孽种?你以为我要以你来换富贵?真是蠢得可笑!其实,多亏你再不与封二联络,否则,半年前你的丧讯,封二便要疑心。也多亏慕婉与皇后交好,否则也求不来圣旨。”
“慕婉番两次示好,我则番两次拒绝,直到迎来圣旨。慕晞,你的死让我的君之名更甚。我和慕婉的故事,在坊间可是炙手可热。”
慕晞又惊又痛又愕:“慕婉孤高,怎会与你一再示好?”
“各为其主罢了。你说我和慕婉表演得可好?”刘家明看着慕晞下身汩汩而流的鲜血,嘴角浮起微笑:“若不是慕婉,你当我如何知道你性如烈火、冲动要强又一意孤行?又怎么能设计英雄救美,怎么能哄你改名更姓,与我私奔?”
各!为!其!主!是了,刘家明不可能出身寒门,千般疑惑苦痛只化做一句:“为什么这样对我?”
“慕晞,你还不明白?世人皆知,我娶了丧父丧母的商户独女,自然有钱。再用封二的赤笔引荐,做了道德言官。最后,娶了镇国公府独女,背景也有了,更与王家有关联。唔,你还真是有用,连死也用处颇大。”
瓢泼暴雨在慕晞耳边轰鸣,刘家明的话她却听得分明。腹中绞痛,下体仍波涛汹涌。泪迷双眼,怒火在心中雄雄燃烧。
“别这么看着我,我虽用计,也要你爱上我才行。”刘家明上前一把拖住瘫软的慕晞:“可不要这么快死,我还没折磨够呢?”
慕晞只觉小腹快要爆裂,手臂快要脱离身体,却发现刘家明把她拖到了柴房门口。
四下里皆暗,刘家明一脚踹开门。此时正好闪电惊起。
柴房里是怎样一副景像!
几具尸体重重叠在一起,像平日仆妇摞的柴,无一不七窃流血。而画初、墨菊等人赫然在列。
慕晞如坠九重地狱。
刘家明咧嘴,燃起灯,不无得意:“再看看初夏。”
初夏此时正被刘家明丢弃在摞得高高的尸体旁,脸着地,四肢仍在抽动。平日着的鲜亮青绿,此时已然被尘土蒙得失色。
“初夏,初夏……”慕晞奋力爬到初夏身边,努力把初夏翻过来,近乎祈求:“刘家明,这年来,我对你一心一意,你如此对我,当真没有一丝悔意?你放了初夏吧,把她送到王家门口。她师门自有解毒之法。第一刺客,不讲情意,只凭利益,她不会对你报复。”
“呵,悔意?”刘家明眸亮起,走近初夏,从她衣裳下抽出平日惯用的匕。手一旋,淬毒的淡蓝刀身便滴溜溜地旋转起来,妖冶艳丽。
此时,暴雨终于下完,周围静谧无声,满地的尸体鲜血,显得犹为阴森。
“初夏当日灌含香红花,你可问过她有悔意?”说罢手起刀落,鲜血喷溅。
一刀,两刀,刀!那匕锋利,削铁如泥,只刀,初夏的头便与身体分离。
慕晞根本没反应过来,那血溅了她一身一脸。初夏的鲜血覆着她的眼脸,这个闷热的柴房,红而迷离。
见初夏的身体因失血过多,瞬间干瘪下去,她忙用手拢起鲜红的血,似要捧回初夏的身。初夏的头孤零零地滚到一边,她便爬过去,把头拢起。
初夏的血与慕晞的下身的血、身上的雨水融在一起,像春日繁繁盛开的曼陀罗,开得无边无际,红得发黑,触目惊心。
“现在轮到你了。”刘家明两眼如那烛火,兴奋得快要燃烧:“本该半年前就把你杀了!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艰难!我要与你假意缠绵,要与外人假意悲伤!终于,你的孽种大了,大了!”
刘家明只一只手,便把慕晞摔在地上,轻轻一刀,便划开了曦颜的肚皮。
慕晞只觉得剧痛袭来,几要昏迷。而刘家明的手,在她的腹中活动,拉扯不休,把那昏迷的感觉给压了下去。那样的疼痛,恶心!
“慕晞,看看你的孩。”
优美磁性的嗓音响起,慕晞侧目看去,血色世界里,刘家明怀抱着血淋淋的婴儿,利落地割断脐带。
“哈,是个男孩。”刘家明大笑,额上青筋微跳,狰狞猖狂:“含香,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含香?那个在她茶点里下红花,在她枕被里填红花,在熏香里下麝香的丫头?“含香是你的人,难怪那样恶毒!孩在哭,求你,孩还活着,求你放过孩……”
“恶毒?慕晞,你当真有眼无珠!”刘家明脸上浮起一丝柔情:“熏香和枕被里的红花、麝香是我让墨竹放的。含香怕你身难再好,便故意示警。你知道当日她被你处罚昏迷醒转后,说的是什么吗?”
刘家明厌恶地看着灯尽油枯的慕晞,一字一句:“她说你可怜,求我给你留一条活。”
旁人尚且如此怜惜,她的“良人”却……
“含香,她那么善良!她是这黑暗世界里的唯一一道温暖的光,是我灵魂的救赎。是她的陪伴,让我不至一踽踽独行。而她,她被你毁了!”
刘家明高举婴儿,没有一丝犹豫,猛地掷下。
一直哇哇啼哭的的婴儿,落在地上,发出“砰”的钝响,之后无声无息。
“不……不……”慕晞不敢去看地上她的骨肉,拼尽气力:“刘家明,我恨……”
话音未落,慕晞胸前一痛。
刘家明手握一颗犹在跳动的心脏,冷然道:“今晚含香唱牡丹亭,我若是耽搁久,她可不欢喜了。”
这一生到底错付了!
血色世界渐渐闭合,耳中飘来游园的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那曲调幽幽婉转,欲说还休,缠绵悱恻……
千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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