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逆凰：匪女...》 第1章 战乱

    仁德十二年，草长莺飞的月，本应一派和乐的琼莲宫，却弥漫着一股空前的紧张和不安。无论是急匆匆地进进出出的宫女，还是在宫里已经侍服了大半辈的老嬷嬷，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藏着凝重。

    内殿，隐隐传来低低说话的声音。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这女的声音清洌如一汪甘泉，清灵且悦耳，但细听询问的语气中，还是难免夹杂着了一丝焦灼和隐忧。

    “回娘娘，外面的情况还是老样，娘娘莫要想得多，保重身要紧，外面的事有皇上在，有大将军在，还有宫中这么多的禁卫军也在，有他们在，定不会出什么乱的！”答话的人，是跟在这位莲妃身边多年一心服侍莲妃的贴身大宫女阿碧。

    阿碧垂着头，说完却不敢看向自己的主，垂下的眼神飘忽而呆滞。

    据闻，整个皇城里里外外已经被蕃王手里的蕃军给控制下来。

    据闻，就连这往昔看似庄严的皇城，也已经被团团围困了起来。

    她，连同这宫中的其他宫女监侍从，甚至连她的主莲妃娘娘，也许还连同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都一同被围在了这看似牢不可破的皇笼之中。

    思及此，她不禁还是打了个寒颤。

    而贴身宫女阿碧知道的这些，莲妃自己何曾又不知道。

    莲妃眼皮越发跳得不安起来，从前两天知晓皇城竟被那可恶的蕃军给围困住时，她就一直心慌不安。

    可是，她是莲妃，是这琼莲宫的主，下面几十个奴才宫女，几十双眼睛，可都定定地瞧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是她在人前，泄了一丝胆怯和恐慌，只怕，下面的宫女侍从更加人心惶惶，眼前，她也唯有硬撑。

    但她到底长这么大，自打出生起，也没有见过或是听闻过这样惊心的****，在自己的心腹陪嫁丫环阿碧面前，她终于还是露出了不安。

    “阿碧，你跟了我，算一算有多少年了？”

    阿碧一愣，身形跟着僵硬，主这个时候，怎么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来了。

    不过，她还是认真思了下才确定地答道：“回娘娘，阿碧跟着您，算来已经有十年了，就是跟着进宫在宫里侍候也快四年了！”

    “十年？光阴似箭，原来你居然已经跟了我这么久！”她幽幽地叹道。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般伤春悲秋起来！娘娘，您现在是身怀有孕呢……”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能足月生产了，可怎么也没算到这时心怀不轨的蕃王会发动叛乱。

    后面担忧的话，阿碧担忧地没有说出口。

    “嗯”莲妃低低地应了一声，可不是吗？她肚里的孩，这两天好像也跟她一样，感受到了这皇城不安****的气息似的，在她肚里也似乎有些不安份呢。

    纤纤素手，不由自主地就抚上了自己凸起来的腹部。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皇，或是小公主呢，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她的第一个孩。

    可是，她却压抑得近乎慌乱，因这场高墙之外的****，一不小心，下一刻就会波及到她，以及她肚里的孩。

    “阿碧，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娘娘，您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您是阿碧的主，尽心地服侍您，那是阿碧应该做的份内之事，阿碧自从被选派跟着主您，阿碧早已经做好了为主赴汤滔火在所不惜的准备。当年，若不是承蒙主好心收留，阿碧只怕早已经饿死街头，所以，阿碧这条命，说来也是主的。”阿碧情绪有些激动，今天的娘娘，看起来真的有些不寻常，不寻常到让她莫名地害怕不安。

    “阿碧你的忠心，我无可怀疑，但是眼下有一事，我需要交付与你去办，但却需要你跪下向天发誓用性命作保！你可愿意？”她忍住悲意，狠决地开口。

    她私下在阿碧面前，从来都不用‘本宫’二字，她不屑用这样的身份压制阿碧，因为阿碧也不需要，她一直以‘我’相称，待阿碧的情份终究是与这宫里的其他宫女不一样的。

    她身边能信任的人，本就少得可怜。

    而这件事，更是事关重大。

    唯有交与对她最忠心不二的阿碧，她才能放心。

    阿碧扑嗵一声跪下，神情前往所有的认真和严肃，“阿碧一切都听主的！”

    一主一仆，一站一跪，信任与担当。

    午时，皇城局势大变，僵持的局面被蕃军率先打破，一阵阵进攻的号角声，破空而来，响彻天宇，惊扰无数。

    宫中上下所有人怀着的最后一丝奢望和侥幸，被击得粉碎，人人自危，一时之间，宫中的监宫女，有胆小者已经卷了包袱，收拾细软四处奔蹿，试图想寻一条逃生之。

    这份****，自然也惊动了琼莲宫。

    “啊，肚……疼”忽然从琼莲宫的内殿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痛呼。

    “娘娘，您……”阿碧见主突然抚着腹部冷汗直冒，五官也因突来的疼痛而扭曲急了。

    “娘娘这样，怕是动了胎气，恐怕是……怕是要生了！”呆在宫中宫龄长且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跟着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才反应过来。

    “快叫医进来！”阿碧慌乱之下，一边赶紧和那老嬷嬷扶着莲妃往床塌边移去，一边对着外殿忍不住大声急呼。

    很快，一位身形颤颤的老医在一位小监的押制之下，被带了进来。

    阿碧也顾不上多问，看那老医身边带着的小包袱，她心中明了，这应该也是急着想逃出宫的，眼一愣，威吓那位老医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时间紧急，她没空和那老医多说废话。

    一个转身间，一把锋利的小刀已经抵住了老医的咽喉。

    阿碧怕他为了活命要逃，更怕他不尽力尽心。

    “要活，要活”老医吓得连连接话。

    有了接生婆和宫中的老医，阿碧默默地想，主生产应该有了最基本的保障。

    高墙之外，呼声震天，杀伐起。

    琼莲宫中，阵阵产痛，催人急。

    “啊，不好，大出血！”不知是谁高声呼了一下，就只见一群宫女不停地往外端着浸满了血水的水盆。

    接生婆越发地手忙脚乱，老医在隔了屏风的帘外面步伐沉重，整个内室血腥弥漫混乱不堪。

    “娘娘……”阿碧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只见塌上的人，发丝和汗水沾粘纠缠，早已经没了往日的华贵，脸上尽是失血之后的苍白之色，气息奄奄。

    “娘娘还需要再加把劲，孩还差一点就能出来了！”接生婆手心全是汗。

    阿碧这才反应过来，跪在了床头，取过手边干净的帕，轻轻地为那正在受苦的主拭汗，“娘娘，您不能倒下呀！这孩，可是您期待了很久的，产婆说了，孩还差一点就能出来了，娘娘，您要挺住！”

    “娘娘，您听见了吗？再加把劲！”

    莲妃本来因为困乏和虚弱已经轻合起来的眼睛，许是听见了这急促的唤声，又张开来，也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肚里的孩，还没能安然无恙地出生，不甘一般暗中用力。

    正是这关键时刻的一力，婴孩从母体顺然滑出。

    “恭喜，恭喜！娘娘生了！”接生婆大松了口气，手里接着刚刚出生的婴孩大声贺喜。

    可是喜声刚过，却又怔在了那里。

    因为她不经意地看向床塌上的娘娘，眼里涌现的全是触目的血红色。

    她这一失态，阿碧也立马察知到不对劲。

    “娘娘……”再开口时，阿碧失声轻颤，捏着帕的小手，更是抖个不停。

    一室的血腥之气，浓烈扑鼻！令人心惊！

    床上那虚弱疲惫的女，也似乎感知到了自己的气力，在一点一滴地流逝，预知到了那可怕的死神的临近，强撑着要举起手来。

    阿碧眼眶一热，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用力地握紧了那只纤弱无骨的小手，“娘娘，您一定不会有事的！有医在，阿碧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您眼下刚生产完，耗尽了气力，只是虚弱了而已，一会儿我会叫厨多熬些补气血的补汤！”

    她不停地喃喃低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说服塌上病弱之人。

    “阿碧，对不起了！”莲妃气血大失，再开口，竟气若游丝。

    “娘娘，阿碧不要什么对不起，娘娘也没有对不起阿碧什么，阿碧只要娘娘好好的，行吗？娘娘您答应阿碧，一定要挺过来！”阿碧终忍不住悲哭起来。

    莲妃却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在生命将逝之际，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有多么舍不得，最舍不得的，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刚刚才出生的婴孩，那是她的命根，那是她用性命换来的小生命，那也是名副其实的皇族后裔。

    “孩……”她苦命的孩，出生得不是时候的孩。

    “娘娘想要看，是吗？”阿碧抹了把泪，赶紧招呼身后的接生婆，将刚刚出生的孩抱过来。

    “娘娘，您看！”阿碧亲自从接生婆手里接过已经包好的婴孩，俯在塌前，亲手抱着递与莲妃。

    可莲妃却只能虚弱地伸手，在那崭新的包毯上抚了抚，目光怜爱而不舍。

    “抱走！”

    她已经快不行了，哪怕要死，也不能在孩面前死去！这一塌的污血，最不吉利！

    阿碧心一横，跟了这位主多年，主的心思，她做婢女的，多少也知道。

    “阿碧！”熟悉的一声轻唤。

    等阿碧再次低头凑近的时候，耳边却只留了主在这纷乱世间的最后一句嘱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