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疏,窗外的风,夹杂着一丝清冷,缓慢的吹入内室,吹得那昏暗的烛光,不断的摇曳。
苏鸿叹息,看着面前清冷的女,有些苍白的嘱咐:“忧儿,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中的日并不好过,你在宫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为父为你取名离忧,一直盼你远离忧患,平安一生。”
继续叹息,摇摇头道:“这条,并不好走。”
慕容青鸢为不解,出嫁的前一夜,这苏鸿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嘱咐自己,似乎真的是在嘱咐亲生女儿一般。
这戏真要做到这个份上?
在苏府的这段日,苏氏夫妇待她很好,程氏经常来探望,一应事务,交代的也是为仔细,宛如慈母。
苏鸿的话却是少的,只是每次出口,总是关心得紧。
这次却更是意外。
苏家只有苏素对自己敌意颇深,每每针锋相对,被训斥的却是苏鸿的亲女儿,并非自己。
有些迷茫,总觉得怪。
演戏未免真。
若不是,那又如何?
只是不管怎样,他说的统统不信便是了。
所以,对于苏鸿的关心,慕容青鸢不置一词,尽清冷,似乎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
苏鸿嘱咐了半日,也不见这个女儿答话,只得叹息离去。
走出门外的时候,回头望了望,忍不住摇头。
慕容将军是我们苏家欠了你们的,但愿这女孩能一生无忧吧。
天还未亮,慕容青鸢已经起身,看着榻上的凤冠霞帔,偏着头自顾自的笑了。
笑容温和而甜美,那是年少时最真的微笑,如今已经很少有了。
这一日,她等了久。
有点等不及,因为她的日并不是很多。
为了嫁给他,这次便是拿命赌了,能安稳的活两年,也算值了。
若是…若是还能报得了仇,那么此生便是无怨了。
沉思着,有人推门进来,回望去,但见一抹俏丽的身影,淡笑着立在门口。
原来是幽澜。
作为陪嫁,今日的她装扮也是为喜庆的。
幽澜端了洗脸水来。
慕容青鸢不喜欢陌生人接近她,所以这些琐事,向来由幽澜打理。
便是芷兮也不能日日伺候在身边。
“奴婢恭喜皇后娘娘。”
俏皮的笑着,并非打趣而是祝福。
皇后之位,不一直是慕容青鸢最期待的吗。
那是她的,别人休想取走,所以即便要死,也要抓住。
梳洗过后,渐渐热闹起来。
一**的下人进来伺候,今日是大婚,毕竟不同,清冷不得。
宫里有专门派下来的嬷嬷为她梳发,这是规矩,也是重视。
只是在铜镜中看到那苍老的脸颊时,倏地愣住了。
转过头,死死的盯着那笑着请安的嬷嬷,眼泪差点划过。
云嬷嬷,什么时候去了宫里。
进来的嬷嬷大概十四五岁的样,穿着一身暗蓝色的宫装,梳着整洁的发髻,额前没有一丝细发落下来,面容和蔼,眉眼带笑,很是慈祥的样。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虽然还未正式步入含阳殿接受凤印,却已经可以以皇后相称。
就连声音都是那么的熟悉,慕容青鸢止住眼泪,微微一笑道:“起吧。”
云嬷嬷起身,细细的打量了未来的皇后一眼,有些皱眉,总觉得熟悉,尤其是那双眼睛…
许是想起小姐了吧,若是小姐没死,今日坐在皇后位上的便是小姐。
云嬷嬷,慕容青鸢的乳娘。
那熟悉的眉眼,似乎苍老了许多,八年前奶娘尚算年轻,容颜秀美,如今却是不复往昔的风采了,但仍觉温暖。
脸上扬起如春花般,明媚又灿烂的笑容,不管如何,出嫁的时候还有奶娘陪着,便是幸福的。
彷佛一切都是注定。
静静的望着铜镜里的身影,感受着自己的发丝一缕一缕的被挽起来,蓦然想起很多的事情,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云嬷嬷梳发的手法其娴熟,一缕缕青丝在指尖缠绕,发丝轻柔,很好打理,不一会便梳的整整齐齐,带着高贵与华丽,连少女的青涩都被淡抹了几分,看起来有几分成熟的味道了。
云嬷嬷梳发以后,拿起梳妆台前的凤冠,细心而又轻巧的戴在这位小皇后的头上。
随即,选出喜气的凤凰步摇,赤金宝钗等饰物,一一为慕容青鸢装点上。
过程很是繁琐,却也尽华贵,彰显着身份的不同。
很久了,不是这般模样,有种熟悉的感觉淡淡涌上心头。
小的时候,每次进宫,奶娘总是这般细心的为自己打扮。
奶娘常说:小姐以后是要做妃的,千万不可被人小看了去。
而这个梦,总算实现。
妆还未梳完,温暖的笑容,浅浅的挂在嘴角。
门外却响起了一阵嘈杂。
“王爷!”
有人惊呼,似乎很是吃惊的样。
一股刺鼻的酒味,从身后慢慢的传来,随之传来的还有阵阵凌乱的脚步声。
回头却见是纳兰尹曦来了。
纳兰尹曦手里拿着酒囊,时不时的猛灌一口,酒味便更加浓烈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面孔,只是表情掺杂了几许玩味。
凝眉,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自从离开清王府,两人从未见过,今日是要作何?
“王爷。”
云嬷嬷上前一步拦住纳兰尹曦,不卑不亢:“今日是皇后娘娘入宫的日,请王爷自重。”
醉醺醺的纳兰尹曦,挥了挥手本想厉喝一声,却见是云嬷嬷,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
只是饶过云嬷嬷,跌跌撞撞的走到慕容青鸢身边。
目光几许冷酷,看着那如花的容颜,右手的酒囊随地一扔,下一刻捏住那白皙的下巴,挑衅道:“皇嫂真美。”
一屋人,被眼前一幕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乎全部静默。
王爷此举,实在过于暧昧。
慕容青鸢并未躲开,眼眸一片冰冷,就这么直直的盯着眼前放肆的男。
下巴被捏的生疼,却依然没有说话,她很想看看她的尹曦哥哥还能做些什么。
下人们总算反应过来,大着胆去阻拦纳兰尹曦,却被这醉醺醺的王爷,一阵掌风打了出去。
幽澜脸色一变,几乎要出手,却只能隐忍,试着上前劝说。
不料,纳兰尹曦却做出了更加过分的举动。
玩味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绝美的皇嫂,突然那么的想尝一下。
一张俊颜就这么压了下去,吓的许多人直凌乱了呼吸。
“王爷请自重。”
云嬷嬷也被吓了个魂飞魄散,几乎就要站不住身。
皇后娘娘大婚之日,清王竟然公然调戏。
外面的侍卫已经闯了进来,欲要制止清王,保护皇后娘娘。
却是谁也没有想到,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毫不犹豫的落在了那张俊颜上。
下手重,分明是没有留任何情面,俊颜上有着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瞧着愣着。
便是刚刚闯进来的侍卫都不知道该如何了。
纳兰尹曦却是笑了,笑的有些肆虐,丝毫不在意那一巴掌,只是眼神多了几分冷酷。
女人变脸可真快。
是谁浅笑陪自己下棋?
是谁小女儿姿态的嚷嚷着要吃烤地瓜?
是谁喊出那一声尹曦哥哥?
如今,都变了么?
果然不是鸢儿,鸢儿向来纯善,怎么可能这般?
罢了,是自己醉了。
慕容青鸢依然直视着眼前这人,起身冷冷开口:“本宫乃是王爷的皇嫂,还望王爷认清自己的身份。”
眸色清凉,言语冷酷,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微微一怔,伸手抚了抚脸上疼痛之处,低了低头有些嘲讽的说着:“臣弟自是记得了。”
再不置一词,转身离去,背影有些跌撞,染了几许凄凉。
侍卫早已退出,等候在外。
丫鬟们却是愣着不敢说话。
眼前这位皇后娘娘,年纪尚小,容颜娇美,看似柔弱,却不曾想发起脾气来,似有杀气一般,压迫的人不敢造次。
便是先前有些偷懒的丫鬟,这会也怕了,想着一会定要勤快一些,莫被寻了不是去。
芷兮只站在角落里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眉头轻皱,瞬间归为平静。
到底还是云嬷嬷和善的说了一句:“吉时就要到了,你们也别愣着了,赶紧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