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绵延的禅房内,身着黑色道袍的男,微闭着双目,盘腿坐在软垫之上,面前摆着一张褐色的长桌,长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以及一个卜卦用的罗盘,而对面坐着的便是刚刚在正殿拜佛的妇人。
两人静坐坐了许久,一直未曾说话。
直至道袍男缓缓睁开眼睛,冷静的开口:“日后,贫道为夫人卜最后一卦,卜完便就此离去。”
妇人沉思般的点头,并无一句话,便起身离去。
此时,慕容青鸢已经进完了香,芷兮并不知她来此做什么,以为她是求平安。
她当然不能说她的目的。
刚刚离开的幽澜也已经回来了,不动声色的立在一旁。
人并未耽搁片刻,便下山回客栈去了。
“他说最后一卦?”
鼻尖馨香一片,刚刚采摘来的大朵芍药,依然娇艳欲滴。
慕容青鸢定睛欣赏着那娇艳的芍药,心里却在谋算另一件事情。
想不到,那名满江湖的神算竟然栖身于清灵寺中,更想不到的是后会去找他求卦,难道一切都是天意。
幽澜微微颔,点头确定,眼里却显出隐约的担忧,小姐此次谋算之事,实在有些危险,到底要不要告诉谷主?
“最后一卦,那我便去找他。”
慕容青鸢淡淡的起身,眸中没有一片色彩,手中赤色的芍药瞬间被碾碎,一点点的从指缝中落下来。
皇后之位,只能是她的。
当初没想那么多,如今却必须放手一搏。
禅房内,依然是屡屡檀香,桌上放置的还是那个罗盘。
道袍男还是一样的打扮,盘腿坐于软垫之上,只是对面的客人早已换成了一位沉鱼落雁的美貌佳人。
如此美丽耀眼的女,出现在道人的禅房内,似乎不合时宜
道袍男眼神有些疑惑的望着慕容青鸢,这个奇怪的女,大半夜的闯入他的禅房,却一句话也不说,这是为何。
而且,他可以感受得到女身上没有任何的杀气,对于他来讲,肯定是无害的,只是既然来了,又不说话,着实奇怪。
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施主缘何来找贫道?”
“我来找道长,自然是有事相求。”
慕容青鸢眼神复杂,暗暗思,此事到底能不能成。
道人听罢,却是笑了。
“姑娘可能不知,贫道已不问世事,只怕是帮不了姑娘了。”
“道长既然肯帮后卜卦,又如何不能帮我?”
慕容青鸢淡笑,语气有些逼人。
道人眼神一凛,眼里生出几许戒备,略微思,眉心微皱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竟然敢偷听后与贫道对话,姑娘胆是不是大了一些?”
“胆大包天么?”慕容青鸢伸手从容的端起茶盏,低头了一口香茗,复又放下茶盏,语气有些冷冽,却异常坚定:“我赤血蝴蝶的胆从来不小。”
道人身一颤,赤血蝴蝶,独孤寒的弟么?
他怎么也未料到,这江湖上传闻甚多,性古怪,阴晴不定,血债累累的赤血蝴蝶,竟是如此一妙龄女。
而且这女容貌倾城,眼神清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冰寒之气,却还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此女应该是大富大贵的面相,怎么可能会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迟疑片刻,道人心里的警觉更加了分,时刻注意着对面慕容青鸢的变化。
这个年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让他莫名的有些恐惧,他可不想随便就丢了性命,正欲开口,慕容青鸢却口气一变,有些哀伤的吐出一句:“我知道袁叔叔会帮我的。”
听到袁叔叔个字,道人竟一下从软垫上站了起来,眼神里写满了不解与惊讶,定定的望了慕容青鸢许久,默默低语道:“你是?”
紧接着又抬头,似有不信,却有坚信道:“你是小青鸢对么?”
对了,那双眼睛…很像多年前那个小女娃。
“是啊,是小青鸢对吧,是慕容兄的女儿对吧。”
道人似乎有点疯癫,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这两句话,是故人的女儿吗,真的是吗?
慕容青鸢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是我。”
待得到慕容青鸢的再次确定身份以后,道人方才醒悟过来,是啊,据说嫂与那独孤寒是义兄妹,而赤血蝴蝶则是独孤寒的弟,这样一想肯定是嫂当年逃了出去带小青鸢去了独孤寒那里。
“青鸢今年十五了吧,不愧是咱们的小郡主,真是越长越漂亮了。”道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直高兴的说着。
慕容青鸢却有些苦涩,郡主这两个字已经离她远了。
她没有多的时间留在这里,只能简单的跟道人说了一些这些年她的情况,随后又对道人道:“袁叔叔,我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
“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只要袁叔叔能帮的,一定会帮的。”
道人很是肯定的点头,故人的女儿,他怎能不帮。
只是,待到慕容青鸢说出来意以后,道人却倍感诧异,有些疑惑:“青鸢,这皇后之位本就是你的,既然你已经回来,那么就随我入宫跟皇上说清楚,想必皇上不会食言当年的誓言,可是为何你一定要我助你夺得这后位?”
道人有些不明白,这皇后之位本就是先皇定下的,后来虽然大家都误认为平安郡主已死,但是皇后之位却一直悬空,如今只要说明一切,那么皇后之位便还是慕容家的,可为何还要费这般周折,蒙骗后呢?
“袁叔叔这其中缘由我也无法跟您细说,总之您相信我,我是不会伤害尹摺哥哥的,而且…而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寻找我慕容家的仇人,所以还希望袁叔叔帮我这个忙,青鸢感激不尽。”
慕容青鸢似乎有些为难,不肯告诉道人缘由。
道人听罢,倒是也不勉强,只是有些无奈,眉宇间生出几缕忧愁。
“孩,万事自有定数,报仇一事无需执着,你能活着,便是你爹娘此生最大的幸事,你千万不要因为报仇而毁掉了自己,这样即便是你爹娘的在天之灵也是不得安息的啊。”
其实慕容家在出事前,他就告诫过慕容桓诸事小心,恐有血光之灾,然而有些事情未必是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也怪他了,当时他有事外出,也忘记再重新帮故人卜一卦,哪知回来以后…哎。
慕容青鸢露出一抹苦笑,眼神定定的望着窗外,一直没有答话。
无需执着。
她爹被仇人杀死尸骨全无,无需执着。
她娘被仇人追杀,拖着孕身,一苦苦的带她去了雪幽谷,却是没有保住腹中的孩,也没有保住性命,无需执着。
她怎能不执着。
更何况,她已活不了多久。
不过是一条残命罢了。
与其寄托希望在几年的寿命上,倒不如拼一拼,也许能为全家报仇,也许还可以陪伴他一段日。
道人无奈的摇头,眼前这个孩,早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了。
她背负了多的仇恨,言语里尽是戾气,人生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样。
而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帮她一把,但愿这后位可以消除她内心的仇恨,伴她一生富贵荣华。
只这孩命运多舛,这条怕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