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一声,林上方,又有一群黑压压的鸟儿急促飞过。
仓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青鸢坐在地上不再挣扎,闭着眼睛等待生命的结束。
不料就在这时,突然有只手用力拉了她一下,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身离开了地面,轻飘飘的,那种感觉似乎很是不真实。
天色依然有些昏暗,还未完全亮起来,僻静的小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走来走去。
小男孩看上去年龄不大,最多也就十岁左右,穿着很是破烂,衣服上到处都是口,小手脏兮兮的,小脸也脏兮兮的,一双黑黑的眼睛里隐藏了些许的复杂,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该有的成熟。
小男孩来回走了一会,而后停下,看着靠在一旁小树上昏昏欲睡的慕容青鸢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
他似乎在思着什么,停在原地一会仰头,一会抬头,就这样过了很久,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药丸走到慕容青鸢身边,用手掰开慕容青鸢的嘴巴,将那粒药丸给慕容青鸢喂了下去。
说罢,一跃上树,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这次的药配的对不对,算了,管他呢,对了算这小姑娘的福气,不对那就算我毒术不精了。”
又过了许久,天亮了些许,林中的景色一览无余。
“爹,娘,我怕,我怕…”慕容青鸢糊里糊涂的说着梦话,小小的眉头皱的很是厉害,语气焦急又带着恐惧。
司徒冉蝶看了,急忙握紧女儿的手,一面掏出帕给女儿擦汗,一面轻轻的呼唤。
“鸢儿,醒醒,是娘啊。”
司徒冉蝶此刻已然很是狼狈,衣服上有不少的血迹,发髻凌乱不堪,手臂上、手背上,甚至是脸上都有不同程的伤痕。
她焦急的唤着女儿的名字,双眸里尽是看不穿的哀伤。
昨夜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寻找女儿。
在上,司徒冉蝶发现了赵新的尸体,赵新死的很惨,腹部中了一刀,背部中了两刀。
但是,司徒冉蝶没有发现女儿的踪迹,只能继续往前寻,直到过一片树林,树林已经被火烧的不成了样,到处都是被烧焦的尸体,甚至有的尸体被烧的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根本辨认不出到底是什么人。
司徒冉蝶的心咯噔一下,她不能相信女儿葬身在了这场无名的大火里。
她要继续寻找女儿,这些被烧焦的尸体里面一定没有她的女儿。
司徒冉蝶抱着这样一个信念,又找了许久,终于在这个僻静的小道上发现了女儿的踪迹,女儿昏倒在一颗小树旁,而周围除了女儿以外并无他人。
在娘亲的呼唤下,慕容青鸢紧闭的双眸,终于缓缓睁开。
印入眼帘的是娘亲焦急而又熟悉的面容,慕容青鸢睁着迷蒙的眼睛,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轻轻的唤了一句:“娘亲。”
司徒冉蝶见女儿醒来,脸颊上顿时有两行清泪滑过,她紧紧的将女儿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乖女儿,你终于醒了。”
这一夜,她失去的已经多多了,她失去了她的家,包括她的丈夫,唯一剩下的只有女儿,还有腹中…腹中能不能保存下来的骨肉。
“娘亲,爹爹呢,爹爹怎么没有来?”看到自己的娘亲,慕容青鸢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稳定情绪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自己的爹爹。
司徒冉蝶猛然一怔,眼泪簌簌滑落,右手的拳头紧握,脸上呈现出无限悲痛的神情。
慕容青鸢被自己娘亲这番表现给吓着了,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娘亲,伸手去擦娘亲脸颊上的泪,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娘亲,是不是爹爹还没有来?”
听到女儿这么问,司徒冉蝶却是再也忍不住心中巨大的悲痛,当下就抱着女儿大哭起来。
哭声惨烈哀怨,响彻在空旷无人的小道上,几抹残云斜挂在天边,刚刚初生不久的红日,散发着阴郁暗红的光,没有灼热,只有昏黄,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暗示了这无限的凄婉与哀伤。
慕容青鸢没有哭,她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娘亲,听着娘亲的哭声,她从未见娘亲这样哭过。
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恐惧,她问爹爹的事情,娘亲不说话只是哭,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只是愣在那里骗自己爹爹还没有来。
良久,司徒冉蝶收住情绪,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那把匕长约不过四五寸左右,铜质的刀鞘上雕刻着一朵不知名的花,除此,与其它匕也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司徒冉蝶却拿着那边匕对女儿道:“鸢儿,你要记得,你爹就是死在这把匕下的。”
慕容青鸢的瞳孔猛烈的缩了一下,她抬起头,明眸里充满了不相信。
但在片刻之后,慕容青鸢突然握着那把匕大哭,一声撕心裂肺的爹爹,几乎要撕裂整个昏暗的天空。
慕容桓死了,将军府的丫鬟、小厮、侍卫死了、赵新死了,几乎所有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殒命。
唯一剩下的只有司徒冉蝶与女儿,还有司徒冉蝶腹中摇摇欲坠的胎儿,不止该前往何处。
孤夜寂静,月残如影,布置繁华的宫殿内,由外及里,每隔几步就有丫鬟或者监垂而立。
偏殿的内室,布置与外面有所不同,更多的是一种书香气。
梨木雕花桌上摆着两盘精致的点心与一盘水果,旁边燃着四根粗壮的蜡烛,烛火忽明忽暗,曳曳生姿。
独孤皇后坐在床前微微叹着气,一双美目似乎写进了无数的哀愁。
纳兰尹摺面无血色的在床上躺着,身上盖着一层单薄的锦被,双眼紧闭,没有任何要醒来的意思。
这已经是纳兰尹摺昏迷的第个晚上了,将军府燃起了一场大火,除了被及时救出的纳兰尹摺外,将军府内不但无一人生还,就连整个府邸也因为那场大火被夷为平地,人与物从此消失于天地。
自从将军府出了事情,纳兰尹摺险些丧命,慕容桓被人毒杀,司徒冉蝶与慕容青鸢也失去了下落,独孤皇后就没有安生过。
后来仁帝派去打探的人回来说,司徒冉蝶与慕容青鸢也皆殒命于那场不知名的刺杀,独孤皇后更是痛心惋惜,想着慕容青鸢小小年纪,已遭不测,更何况司徒冉蝶腹中还有未出世的胎儿。
到底刺客是何人,竟然发指到连孩也不放过,非要斩草除根才肯罢休,阴毒之,实在让人忿然。
朝野上下闻及此事,更是无不撼动,慕容家作为世代的皇族守护者,竟然能在一夜之内,府邸被毁,人也消亡,着实让人震惊不已。
慕容桓向来侠义,在朝中有着不少的好友与门生,这些人联名上书,务必请求仁帝一定捉拿凶手,为慕容家报仇雪恨。
独孤皇后轻轻摇头,疼惜的望向还在昏迷中的儿。
她惋惜慕容家的遭遇,更担心儿的身。
虽然,医时候纳兰尹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吸入了一些烟尘,而且急火攻心,方才导致昏迷,醒来以后只需好好调养便无大碍。
但是,如今已经是第日了,纳兰尹摺还未醒,这让独孤皇后越发的心急起来,凝眉正要叫丫鬟再去宣医过来,却发现儿有了些许知觉。
“皇儿。”
独孤皇后低头紧紧的握着儿的手,眼神越发的担忧焦急起来。
纳兰尹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脑海里蓦然出现慕容青鸢临离去时候,一步回头看着他哭的画面。
“鸢儿。”
纳兰尹摺猛然坐起,几乎是本能的喊了一声。
独孤皇后见到儿醒来,正欲开口,纳兰尹摺却已经抓住她的胳膊,神情焦急,眉心微皱,语气急促道:“母后,鸢儿呢,鸢儿在哪,儿臣要见她。”
独孤皇后静默不动,手却是猝不及防的抖了一下,面色凝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纳兰尹摺乌黑的眸,一刻也不眨的盯着独孤皇后看,当他从独孤皇后脸上看到为难的表情时,突然掀开锦被跳下床,不顾尚且虚弱的身体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重复的喊道:“我要去找鸢儿,我要去找鸢儿。”
“来人!”
独孤皇后强忍着心里的悲痛,缓缓起身,语气坚定:“拦住。”
语毕,殿外的侍卫立时冲了进来,排成两排,死死的拦住了纳兰尹摺的去。
“滚开!”
纳兰尹摺挥手,一声怒喝,眸中有烈火在涌动,似乎要烧毁一切。
侍卫没有动,纳兰尹摺眼神一凛,伸手推开侍卫,继续往外闯。
前脚刚刚踏出门槛,这时候却听得身后沉重而又清晰的声音道:“慕容青鸢已经死了。”
独孤皇后的话,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的印在纳兰尹摺心上。
疼,无比的疼,似乎可以让人瞬间窒息。
一口鲜血从纳兰尹摺口中喷涌而出,霎时间,天旋地转,一片漆黑。
纳兰尹摺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一次昏了过去。
独孤皇后虽然紧紧闭着双眸,眼泪依然无可抑制的流出,清冷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心疼:“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