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御五夫》 第九十四章 心渐凉

    全阳摸摸发疼的脑门，嘴角却翘了起来，师父一向从容，今天这易暴易怒的样倒也有趣。

    “主，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啊？”秋霜问道。

    “上遇见国师了。”箴倾说道。

    “国师？”

    “是呀，给我拿件干净衣服过来。”箴倾走进屏风后面说道。

    “主，你的衣服怎么弄脏了呀？”秋霜拿过一件白底红梅的袄递给箴倾。因呆得久了，知道箴倾不喜别人替自己穿衣，很多事情都喜欢自己来做，所以给箴倾拿了衣服之后，转身出了屏风。

    “被人撞了一下，跌倒了。”箴倾开始自己更衣。

    “跌倒了？可伤到哪？”秋霜紧张地问道。

    “无碍。”

    箴倾解衣时，一个什么掉落，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屏风外面。秋霜捡起，见是一个小瓷瓶，问道：“主，这是什么？”

    箴倾刚刚只顾放好那个香囊，却忘了这小瓷瓶，却也不十分在意，边扣衣服边答道：“一个医见我跌倒了给的金疮药。”

    秋霜“哦”了一声，随手将小瓷瓶放在桌上。

    湖面早已结冰，不下雪的日倒似乎更冷些。箴倾现在几乎天天窝着，寸步不离火炉。以前在凌云寺那么高的地方倒似乎没这么冷，箴倾忆起从前和师父围着火炉烤番薯的日。师父生起炉后就往里面扔两条红薯，那红薯可不是寺里每个人都有的，只有箴倾和箴鉴能享受到。

    那时箴倾和箴鉴经常为那根大点的红薯而相争，两人经常弄得满脸都是黑炭，活像两只花脸猫。后来再也没有师父为自己烤红薯，为自己烤红薯的重任便落到了凛的身上，在箴倾的眼里，烤红薯可是天下第一美味。

    在凌云寺的日虽然简单，但总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快乐。箴倾也曾叫秋霜要来几根红薯放进炉里面烤，但却再也没尝到当年的滋味，吃了几口便觉然无味，扔到了一边。

    箴倾呆呆地望着火炉，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现在其实有点后悔，当时怎么就固执地把金笛放在了石头上，如能带在身上至少还有点想念。那时的箴倾相信凛真的会遵守他的诺言，呆在金笛响声所能传到的地方，只为守那一声笛声。

    如今的箴倾暗笑自己真是天真。凛之所以会在凌云寺山腰定居，不过是因为那里是个适合隐居的地方罢了，依山靠水，又在密林之中，生活无忧，仇家难寻。

    箴倾也曾如许多女一般，以为地球会为自己而转动，尤其是自己生得如此美貌，以为所有人都会为自己倾倒。不得不说，进了宫，让箴倾更加看清了现实。但箴倾也明白，若自己连唯一的资本也失去，那将更加凄惨。

    昨日箴倾带着秋霜去赏梅，还准备折几支回长信宫。上却遇见几个小监抬着个什么东西走过来。见了箴倾，几个监连忙施礼，一不小心，白布下掉出了只芊芊细手，惨白中透着几分青紫。箴倾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监连忙把那只手塞回了白布里，避到一旁。

    箴倾给了秋霜一个眼色，秋霜舔了舔嘴唇，压下心中的恐惧，上前询问。

    原来是辛受帝新封的一个美人，听说犹善房中术。辛受帝与她赏梅饮酒时，刚好不知哪里跑来了一条狗，辛受帝一时兴起，指着那条狗，让这美人与那条狗交配。美人自然不肯，辛受帝便命人强行将这美人的衣服扒去，将她绑在梅花树下。还命人将那只狗抓起来让这一人一狗交配。

    辛受帝在一旁哈哈大笑，高兴完了便走了，把这美人留在了梅花树下。如今天气这么冷，不过一个晚上，那一丝不挂的美人便被冻死了。因雪天难走，所以这几个监一时贪方便，没有绕远，这才让箴倾她们撞见了。

    箴倾听完秋霜的转述，倒吸了一口气，赏梅花的心情直接没了。还折几支梅花呢，怕是从今后见到梅花都觉得几分心寒了。

    “唉，真是可惜了。长得挺美的。”秋霜叹道。

    “你认识？”箴倾好奇。

    秋霜摇摇头，说道：“见过一面，和伺候她的奴婢聊过几句。因也是宫女出身，待下人挺好的。眉眼和主有几分相像呢。”顿了顿，秋霜慌忙道：“……主，奴婢不是……”

    箴倾笑笑，让秋霜不要在意。

    如今再想到这事，箴倾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自己到底陪在一个怎样的皇上身边，说不准哪天，也被他一时兴起，弄得小命都没了。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实在是没安全感了，箴倾从没如此想要逃离这皇宫。

    月色溶溶，红灯高挂，鼓瑟吹笙，笑语盈盈。箴倾披着大衣站在冷清庭院，冬宴，依旧无她一席之地。

    林昭媛说得对，生在什么地方，便注定了什么样的人生。生于富贵人家，不用费力也是一生富贵，而贫贱之家的人，纵使使出浑身解数也脱不掉那骨里的贫贱。她箴倾进得了御书房，却终究不能在宴席上有一个座位。

    “主……”秋霜轻轻唤道。秋霜轻叹了一口气，今天下午自己与主不过在湖边坐坐，却遇到了坐着轿专程绕过来的林昭媛，那林昭媛却也着实可恶，竟出言数落主。

    林昭媛的话虽然是对箴倾说的，却字字如鞭，抽打在了秋霜的心上。箴倾却不是在意，前世已经让她深刻的领悟了某些道理，她心中也自有自己的一番人生论，到底比秋霜抗打击些。

    箴倾转头对秋霜笑笑，说道：“有没有芋头啊？想喝芋头糖水呢。”

    “好。”秋霜欢快地应到。

    “多做些，给吴嬷嬷也留一份吧。”箴倾笑道。吴嬷嬷最近老实了很多，虽然嘴巴刻薄，但是这长信宫的活还是干的，一把年纪了，到底不容易。

    待秋霜进去后，箴倾捡起了地上的树枝，舞起了师父教的那套“观心剑”。

    环套月，蜻蜓点水，大魁星式，燕抄水，右拦扫，左拦扫……空中飘下星星点点的雪花，箴倾舞着剑，心中念头却是繁杂，忽而是师父慈祥的笑脸；忽而是滴着水珠的俊美的轮廓，水汽中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忽而又转换成月光下寂寥的侧脸；最后都化为一个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