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本是个孤儿，师父怜悯，把奴婢从老鸨手里救了起来，取了名字叫‘如烟’，并且把他最得意的调香术传授给了奴婢。奴婢每到赶集日就把师父调制的香料拿到集市去卖，师父调制的香料很受欢迎，每次都能卖完，挣的钱不是很多，却也足够让我们无忧。如烟和师父就这样过了许多年，日单调平静，却莫名的快乐……”如烟眼眸低垂，嘴角挂着温暖的笑容，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
“小时候，师父总摸着如烟的头，笑眯眯地看着如烟。如烟一天天地长大，师父也慢慢老去，却还是经常会摸下如烟的头。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师父摸着如烟的头的时候不再笑眯眯地，而是无声地叹息。
如烟还记得，那年的春天来的很早，柳絮飞得到处都是，一团一团的，洁白如雪。兰公就在某个午后，夹着飞舞的柳絮，来到了如烟和师父湖边的小屋。平常偶尔也会有人亲自上门来买香料，所以兰公来时，如烟没有在意。
不过兰公不是来买香料，却是要求师父给做个香炉，一个月后来取。如烟从来不知道师父还会做香炉，不过师父点了点头，答应了。师父没有工具，为了做香炉，师父便日日去镇里的工匠铺里。
兰公给了一袋银，说是香炉的定金，所以那段时间里师父不需要调制香料赚生计，如烟便也不需要去卖香料，只是天天坐在家门前等着师父回来。
一个月后，师父把香炉做了出来，而兰公也如约而至。师父那天很高兴，买了只大肥鸡，让如烟做了一大桌菜。师父，兰公和如烟，一起吃了顿饭。席间，师父对如烟说‘如烟，你要好好谢谢兰公，其实，做个香炉，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如烟不懂做个香炉要多久，但如烟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师父那天笑得开怀了，不是说师父以前不开心，师父一直是个比较谨慎的人，但是那天师父的笑是如烟从未见过的洒脱了。
饭后，兰公对我师父提议到别的地方去，师父答应了，还笑道：‘还是兰公想得周到。’。
如烟很努力地想把师父留下来，可是不知怎么地晕了过去。
待如烟醒来，只见自己躺在床上，兰公就坐在一旁。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看见如烟醒来，兰公留下了师父做的那个香炉和一袋钱，便走了。
如烟知道，师父不会再回来了。如烟离开了那个地方，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碰香料，只要一闻到与师父调制过的香料味道相似的，心口就痛得不行。可是师父调制过的香料那么多，走到哪里都避不开。
哎……无法在调制香料，无以为生，如烟便把自己卖到了一个官老爷家做丫鬟。官老爷人挺好的，如烟负责伺候的小姐待如烟如亲妹妹般，日总算再次安定下来。可是如烟似乎是个扫把星……”如烟顿了顿，端起杯。
“慢。”箴倾阻止。
如烟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杯放了下来。箴倾拿起杯，翻了过来，把茶汤全部倒掉。
“这茶凉了，给你续杯热的吧。”箴倾边说边给如烟把茶续上。
“谢……谢谢主。”如烟接过箴倾递过来的杯，捧在手心。
“继续吧。”箴倾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大概过了年吧，老爷不知犯了什么罪，被抓去砍头了。而老爷家也被抄了，府里的女眷都被收进宫里做奴婢，而奴婢被分到了洗衣间，再后来的事，主您就都知道了……”如烟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箴倾。
“没了？”箴倾专心地玩着茶具，随意地问道。
“没了……”如烟两手紧紧握着茶杯。
“那你伺候过的那位小姐呢？”箴倾问道。
“奴婢不知。”如烟低着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秋霜的声音，“主，饭菜来了。”
“端进来吧。”箴倾应道。
在箴倾的要求下，如烟和秋霜都坐到了桌旁边。但是如烟和秋霜都十分不自在，拿着筷，不知如何是好。
“吃啊，别拘束啊。”兰公倒是一点都不作客，还主动招呼起如烟和秋霜，说完还往如烟碗里夹了一大块鸡肉。
箴倾看到这一幕后立刻把眼睛转到了别处，自顾自地夹着菜。如烟看到了箴倾一闪而过的脸色，碗里的鸡肉在如烟眼里似乎瞬间变成了大便，端着碗，愣是一口没吃进去。
秋霜虽然不明白情况，但是也能感觉到饭桌上的压抑，只顾低着头，夹着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仿佛筷夹远一点就会碰到**。
“我吃好了，你们端出去吧。”
箴倾的一句话让如烟和秋霜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赶紧起身收拾碗筷。兰公的碗里虽然还剩了半碗饭，但还是微笑着放下了筷。
“主，奴婢们先出去了，还有什么吩咐么？”秋霜端着碗筷问道。
“嗯，出去吧。”箴倾道。
秋霜立刻退出了房间，如烟紧跟其后，不过转身时有点不舍地看了兰公一眼。
“兰公，你的伤好点没有？”箴倾问道。
“谢谢箴倾姑娘，兰某的伤势好多了。”兰公起身做了个鞠，虽然一身脏乱的黑衣，却掩不住挺拔的身姿。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谢如烟姑娘的妙手吧。”箴倾微笑着说道，表情虽然控制得很好，但箴倾没能止住话里扑面而来的醋味。
兰公哑然失笑。
“咳咳。”箴倾做作地咳了两声，说道：“兰公的伤势既然已经无大碍，那么请兰公今晚离开吧。”
兰公不做声，微笑着看着箴倾。
箴倾被看得不自在，把脸转向了别处，说道：“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就要搬地方了……”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这两天麻烦姑娘了，箴倾姑娘的救命之恩，兰某此生难忘，他日……”
“不必了”，箴倾打断了兰公的话，“我也没想过真要救你。”
报恩这种事，不是虚无，就是沉重，箴倾突然想起了某个结实的声影和那支金色的小笛……
兰公温柔地笑笑，不再做声，不紧不慢地往他来时的那个窗走去。
“天黑了再走吧……”箴倾的声音悠悠地传来，兰公停住脚步，转身看着箴倾的背影，嘴角再次微微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