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黑得比平时要早,明明只到了阳落山的时间,而此时天却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小姐,马上到漓镇了。”东叔提醒了一句。
我挪到窗边掀开帘,冷风猛地惯了进来,雪渣被风吹得糊了我一脸。干涩又粗糙的触感,虽是摩擦在脸上,可心中忽然涌出一阵莫名的苦涩感。
马车转了几个弯,视线跟着开阔了起来。远处似是一条宽阔的灯河沿山而上,那便是夜晚的漓镇了。我离家这一趟,整个人生都发生了变化,而漓镇还是漓镇,还是我记忆里熟悉的样。
“东叔,你怕死吗?”我突然忍不住心中那股压抑之感,对东叔问到。一开始启程回家的时候,我还感受不到这种感觉,而离家越近,就意味着我只能向前,没有人可以再来帮助我逃脱了。
“驾!”东叔用力一抽鞭,车速明显快了起来。风呼呼吹过,夹杂着他的声音“脑袋掉了就只是碗大个疤,死,我才不怕。”
“你可是真的决定要帮助我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仔细分辨东叔到底是敌是友,但我真的需要他的帮助,不然在这个家里,我只是个不懂事的任性小姐。
“老头我一定对小姐忠臣,绝无二心。”东叔的语气很坚决。
“但我不能答应你,这家业我不一定能守住,我们的家人,我也不一定能保护。”我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甚至有时候还觉得自己活在梦里,也许什么时候就忽然醒过来了,邓琰温柔的看着我说,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小姐,不试一试,永远不知道可不可以。我相信你。”东叔第一次用那么慈祥的语气对我说话,这样的话,就连我爹娘都从未对我说过。不免鼻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承认我是害怕了,但是真的来不及了。
半盏茶的时间以后马车终于停了下了,才在千府门外就听到大黄一直狂吠。李秦风走到我身边朝着大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勾起嘴角微笑起来道:“千府,我们又回来了。”
我嫌弃的撇了他一眼,然后嘲弄的笑道:“你听、你听,你家亲戚闻见你的气味出来欢迎你了。”
李秦风一改在邓琰面前的正经样,马上顺着我的话说到:“我倒是挺想念大黄的,差一点就不能和它再见面了。”
“啧啧啧。”我嫌弃的摇摇头,这个李秦风果然爱演戏,要不是我见过他正经的样,我还真相信了他就是个如假包换的草包,为了留在千府不惜做条狗的亲戚的男人。
我没有再理他便先向千府里走去,听到车夫勒马的声音,我朝后看去,千雾白正往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他看到我看他,马上伸出左手在空中晃了晃,仰着头,眼睛在灯火的映照下一闪一闪的,像了大黄讨要食物时候的样。
千雾白快步跑来我身旁,柳湛马上往我旁边垮了一大步,隔在了我和千雾白中间。千雾白脸上虽然不悦,可身体的动作却十分诚实,他似乎是吓了一跳般,立刻后腿一步,然后护住自己已经受了伤被绢布吊挂在脖上的右手臂。
柳湛面无表情,眼神却十分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千雾白。我看到这画面实在想笑,可又不能笑出来,赶紧对着柳湛说道:“柳侍卫,你看他胳膊都折了,恐怕也害不到我,就让他走旁边吧。”
柳湛听话的退到了我身后,而千雾白也不敢再靠近我,总是和我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
忽然院里嘈杂起来,除了大黄在狂吠,还有千哲在呼应他。老远就听到千哲在大喊:“少爷回来了?小姐也回来了?”
走进前院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出来迎接我们,七嘴八舌的问着我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然后又都把目光移到了李秦风脸上,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
“咦,那李姑爷也跟着回来了?是真的要和我们小姐成亲么?”一个丫鬟小声问旁边的人。
“你看小姐身后那个黑衣男冷峻的样也很酷呢,那又是什么人?”另一个丫鬟竟然发现了跟在我身后的柳湛。
我循着她们的声音望去,两人发现了我的目光,脸一红就躲到了人群里,然后你戳我一下,我拍你一掌:“都怪你啦,声音那么大,小姐都听见了。”
我移回目光,单纯的姑娘们啊。倒是千雾白似乎十分在意,一脸严肃的朝她们看去,眼神中还有些许不快。
到了前厅外,爹娘早就已经在等着我了。我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比起死,收点误会又算什么,只是我娘那脾气,恐怕又要哄个几日才能消气。
千雾白听到我爹娘已经在等我们,马上变得底气十足跨进屋内,我跟在他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都能想象得到他现在脸上有多威风,尽管胳膊还吊在脖上。
刚进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不知道是内外温差大,还是我心中有畏惧,总觉得脚都使不上劲儿来。
爹看到我进了屋,马上开心的从椅上弹了起来,脸笑得都开了花,赶紧挥手朝我招呼道:“乐儿回来了,快过来给爹看看。”
我马上温顺的朝着他们行礼:“爹、娘,乐儿回来了。”
然后我把目光转向了我娘,只见她精精神神的坐在那里,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的样。我就说嘛,果然是忽悠邓琰的,她是我娘,我还不知道么。
“娘……”我赶紧走到她面前“东叔说你病了,可让我担心了,我们都没耽搁就直接回来了。”
她温柔的勾起嘴角,露出个微笑,看不出半点平日里的亲切之感,微微仰起头,缓缓开口:“我还以为你在外玩野了,都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了。”
“娘,乐儿知错了。”我赶紧伏到她身边,倚上她的手臂。不管她愿不愿意,先撒娇认错。
可谁知道,她看都没看我,将目光移到了千雾白身上。忽然发现千雾白受伤,脸上表情骤变,皱着眉头担心的问道:“雾白,你的胳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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