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无眠。
清早齐集在米氏正屋请安,顺便程樱委婉提出带上程柠同行。
米氏还没开口,程桃乐了道:“你们这是结伴游夏呀。”
程樱嘴角轻牵,低眉道:“四妹胆小,一向怕黑怕夜,与我相依。我想着再过些日只怕订了人家,再难得与四妹相处,便请成全。”
“知道就好,这丁家的庚贴在此,过些日就正式下聘,你是大姐儿,要为妹妹做表率,哭哭闹闹成何体统。”米氏脸色稍微缓和。
听这意思倒有点松动,程柠看到二姐给使眼色,急忙上前福身:“多谢母亲。”
米氏按按额角,未言,那程桃撇嘴又说:“这下趁心了。”
“妹莫非不趁心?”程橙故做诧异道:“莫非我们留下才趁妹的心?”
“你?”程桃才巴不得她们打发的越远越好呢。气结绞手帕向米氏撒娇:“母亲,你瞧二姐这张嘴愈发会驳人呢,母亲要给我做主啊。”
成功挑动米氏的神经,她端茶抿一口,也没说什么,只是拿眼上下扫程橙。
亭亭玉立,眉目如画,身已长足,袅娜可亲,芳艳动人。
米氏微微讶异,知道这二小姐长的不错,没想到隔几日不细打量竟出色如许,且态不复往日柔顺温婉,竟处处透着倔强。
“妹,要母亲做什么主?”程橙眼神瞟向程桃,为诚恳一揖道:“我们这一走,有劳妹在母亲跟前多尽孝心了。”
“这,用不着你多说。”程桃自然不甘示弱。
程橙轻微挑眉,不再言语。直到程榛和程柚跟石夫告了半天的假,特意来送行,程橙才露出笑容,趁着人多慌乱,她低低跟程榛细说了几句。
总共套了辆马车。位小姐一辆,后面是丫头婆和行李。
程榛目送姐姐马车转过街角,忍不住追上前小跑着挥手道别,招得程樱个泪水涟涟愈发的依依不舍。
“二姐,小弟他会没事吧?”程柠依着大姐,也感觉出一丝不安。
程橙摇头锁眉:“暂时我想没事。过几天进了明玉院就好了。”
这事,后来程橙跟程樱谈起,两人都深表忧虑,想到米氏私下里的动作,程樱不无忧虑道:“我担心小榛年纪小,不能面见余先生,那后果……”
“大姐放心,我又托了个熟人帮着办这件事,想来无忧。”
程柠眼珠一转,笑问:“二姐说的熟人,不会是阮小姐吧?”
程橙但笑不语,也不否认也不承认。阮姿够资格,但她到底是女流之辈,明玉院的山长也是她说见就见的。是以,程樱疑惑瞅定二妹:“真是她?”
“大姐先别问,事还没尘埃落定,容我先保个密。等小榛这事成了,我再坦白如何?”
话说到这地步,程樱适当的不再追问。反正这个二妹自打从南安寺烧香回来后,就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她也说不上,就感觉有主心骨似的。
马车轱辘辘穿梭在繁华热闹的北坊,程柠挑起一角轿帘好奇的偷看。各种吆喝,各种喧哗便灌入车内。
程橙倚靠着打盹,昨夜没睡好,担心程柠不能同行,又担心一回薛剑白办事不牢,翻覆几次才入眠。程樱也没吵她,也笑眯眯的凑近与程柠赏街景。
颠簸的马车突然没来由停下,程橙人差点前仰后倒。
接着听大声:“让开,让开,闲杂人等避让,侯爷到。”
赶车的王伯心里有阴影,一看前面拥挤成一堆,行人让在两侧,其他马车都尽量闪避,急忙驱车握缰往边上靠,怕再惹上煞星。
程樱姐妹听外面人挤马嘶的,自家马车又歪七扭八的往边上让,对视一眼。知道是贵人出行,见怪不怪静等他们先过。
前头浩浩荡荡先是骑高头大马的侍卫,一乘鎏金宝顶垂绛色罗帷马车轻快驶来,后面还有辆金八宝顶珠璎珞华盖马车。
王伯一看,这就是当日在颂雅阁发生争执的马车吗?当即掩面蹲身希望不要被发现才好。
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咦?又是他们?”唤做绿珠的丫头挑帘一瞬间偏巧认出程府的马车。
“什么事大惊小怪?”
“兰姨娘,冤家窄,又看到程府的马车了。想必那贱婢仍在其中。”
“哦?绿珠,过来。”
程橙猛不丁的在车内打个寒颤,就听程柠小声嘀咕:“呀,侯爷的马车怎么停在咱们面前了?”
“什么?”程橙心底升起不妙的感觉。纤指挑帘,偏巧绿珠也轻挑帘角低声吩咐旁边的仆妇,抬眼与她四目相对,眼中寒光掠闪。
“糟了。”程橙急忙缩回头压低声:“倒霉,偏生遇上她。”
“小橙,脸色怎么这么差?”程樱细心看到她突然变色,伸手抚上她的头:“是不是没含渍梅的原故?”
渍梅?程橙眼一亮,急忙吐出口里含了半天的梅核,笑:“大姐,多谢提醒。”
程樱狐疑眨眼:“什么提醒?”
话音刚落,车门外就传来个老妇的声音:“忠勇侯夫人有请程小姐。”
“谁?侯府夫人?”程樱和程柠面面相觑。
程橙拍拍二人的手,笑:“只怕是阮小姐在夫人马车内,想见我吧。我去去就来。”
“噢,你可要小心。”程樱不放心叮嘱。
程橙整整衣襟,捋捋头发,钻出马车,车旁立着两个体面的婆娘,见她出来眼前一亮问着:“可是程二小姐?”
“正是。请问夫人有何事相请小女?”
体面的婆娘互相抿嘴一笑,伸手扶下她道:“不用怕,夫人最和气不过的。小姐只管跟我们来。”
前头那辆鎏金宝顶垂绛马车团团站满使女婆,见她领了个年少美丽女来,目光齐刷刷聚焦程橙身上。这令她十分不舒服。
“侯爷,夫人,程姑娘来了。”
轿帘挑起,程橙垂头福身口齿不清道:“拜见侯爷,夫人。”蹙眉捂胸口显得难受的样。
“抬起头来。”车内传来个威严清柔的妇人声音。
程橙徐徐抬眼,入眼帘最先是浅黄色绣大枝牡丹碧霞轻纱,拖粉白烟水裙,稳稳伏裙上白雪皓腕戴一副石榴醉红晶石。再映入一张保养得当为端庄的脸。细眉淡唇的侯府夫人一手托腮望定车下的程橙。
由于光线的原因与夫人并坐的阮侯爷五官模糊,只瞄到湖蓝色宝相花纹袍角,金色腰封和露出前端的压金靴。
“还真是个俊俏女!”夫人轻笑。
程橙猛的捂嘴,五官扭曲,秀眉拧紧,含混道:“侯爷,夫人见谅。”
“你这是怎么了?”夫人好心探身问。
“夫人,小女体弱,马车不能久坐,日头下不能久晒,否则泛恶心,易晕倒。”
夫人不言语,又坐回原位。程橙面色剧变,微微福个身,含混:“夫人,恕我无礼。”背对她们捂嘴小跑,到一边弯腰呕吐起来。
“可惜了!身这么弱,摆着看倒罢了,只怕要供起来好生调养,麻烦。”夫人向身边阮侯爷叹惜。
“嗯。”侯爷偏头看向马车外吐完的程橙摇摇欲坠,在丫头扶持下虚弱走近。
突然问夫人:“昨日阿姿说去见个友人,可是姓程?”
夫人也猛的省悟过来,眉梢微跳,手指在轻纱下拼命绞着,压下情绪浅笑:“正是。听阿姿身边妈妈说京卫程府二小姐,还是在慈静寺认识的。”
“那就是她啦。”侯爷手指叩在手边的矮几上。
夫人偏头疑:“兰姨娘又是如何认识这位程府小姐?”
侯爷手指一滞,左眉猛跳,讪笑:“这个,你去问她自己吧。”
惹得夫人疑窦更生,若非他的爱妾兰姨娘巴巴的跑来报信,说什么上回跟侯爷提到的中意女就在眼前,她们何至于停在当中召见?
程橙吐完,还是恶心,忍着难受再次来见侯爷,夫人,道歉请辞。
夫人叫来一个使女,赏她一包酸甜点心,打起笑脸勉励几句便让她回自己马车去了。
程橙提到嗓眼里的心总算放回原位,恭恭敬敬的让到边上,始终垂头敛目等侯府浩荡马车经过完毕,才扶着阿朱的手回来。
程樱和程柠早就等在马车旁,箭步上前双双扶住她,急切:“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上去说。”程橙虚弱挤出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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