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郑福每日都是忙碌地到处奔跑,就连夫人房中都很少去。夫人命好,竟又生下一名男婴,府中地位更是无人动摇。
灵秀不敢对任何人述说那夜郑福对她做的事情,可是心中却十分难过。想想日后,就感觉日子越发没了希望。越想越难过,难过后又是气愤,最后竟变成了怨恨!原本可人清秀的女子,逐日竟变得像个怨妇一般,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了起来。
渐渐的,府中竟有了些小话出来。
平日里就嫉妒灵秀容貌的那些丫头们更是不放过这些风声。
“夫人生产的那夜竟然没见到老爷跟灵秀,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刚进府的丫头撇了撇眼睛,神神秘秘地对其他的丫头说道。
接着,另一个丫头也说道:“说了你们不信,我给夫人打热水的时候,是看到老爷从灵秀房里出来的!”
众人大惊,捂起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可是个个心里都是乐开了花的!若是被夫人知道了,灵秀可就没法在府中待下去了!
这样的小话越来越多。道听途说的,胡编乱造的,亲眼所闻的无所不有。可是没人在乎真假,反正灵秀在那些丫头眼里,有些姿色就是错的!
灵秀的在府中的日子也是越来越不好过,处处躲着人,再不敢多笑一下,生怕招来是非。即便这样,那些流言却是只增不减,成了下人们饭前饭后的一道菜肴一般说得津津有味。
终于,这事儿传到了郑夫人耳朵里,夫人大发雷霆,将灵秀叫到房中。接着,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只听房里灵秀痛哭求饶的声音和郑夫人泼辣难听的打骂声。
“怎么了?怎么了?”这时,郑福回来了,看到房门外竟围了一堆人,可是房门却紧闭,从屋中传来的声音声声听得人心中生怕。
好事的小厮急忙走到郑福旁边,将事情的原委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郑福眉头是越皱越紧,大步走到门外使劲地敲门。
“夫人!开门!”
可是屋中哪里管郑福,郑夫人泼辣的骂声越来越大,“你个臭不要脸的小荡妇!竟敢勾引老爷!你以为你是哪里的千金小姐么?!你们家祖宗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贱妇!”
灵秀嚎啕大哭着,求饶着,“夫人,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可是郑夫人哪里管得她在说什么,痛骂之后就是一个狠狠的耳光。
郑福心急了,这样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于是他管不得那么多了,退后几步,一脚将门踹开。只见屋中一片狼藉。书柜、桌子、椅子,翻的翻坏的坏。花盆、茶碗碎了一地。郑夫人掐着腰俯视着趴在地上哭得不成声、浑身是伤的灵秀,眼中尽是怒火焚烧。
郑福急忙大步走到夫人面前,哄道:“夫人,你刚生完孩子,何苦发这么大的火气呢!她不过是个贱婢罢了!”
听到郑福竟然说得这么没良心,灵秀心凉了半截,转过脸来憎恨地望着他们二人。
郑夫人看了,更是气愤,又是大步冲前,狠狠一大脚踢在了灵秀身上,灵秀顿时一声尖叫,直直昏了过去。
郑福惊了,再次去拉住夫人。夫人转身就是一耳光,打得郑福一时间竟找不到东南西北。
“你也别想往外摘!一对奸夫淫妇的狗男女!趁着老娘给你生孩子的时候到外面去偷腥!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被夫人这么一巴掌打来,郑福也有些火了,他反手将她甩在地上,冷声骂道:“你给我适可而止!你算是几斤几两!敢打老子!别忘了你那一大家子还得靠老子养着!若是你再撒泼,休怪老子休了你赶你去街上讨饭!”
郑夫人愣了,几秒后,她开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啊!日子没法过了!你去外面偷腥,竟还敢打我!郑福你摸着良心想想!你有今天,我帮了你多少!如今你翅膀硬了,嫌我老了是不是!那个贱人哪里好,让你这般护着她?!”
郑福被郑夫人闹得心烦意乱,甩甩袖子,转身要走,“莫要在这里撒泼!我还有生意要忙,你要死死,要活活,干我甚事!”说罢,便大步走出门,又转身看看地上昏过去的灵秀,皱了皱眉,对贴身的小厮说道:“找个大夫给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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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领了银子,离开郑府,府中一片寂静。
灵秀呆呆地坐在床上,双眼茫然空洞。右手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小腹,青筋都暴跳了出来。床旁的郑福皱眉,吸着烟斗,两人无声。
突然,郑夫人房中传来一阵嘶吼,又是一阵喧哗。府中顿时乱作一团。可是灵秀房中依旧无声。
“老爷——!”灵秀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装载着满满的怨恨。
良久,郑福才开口,“我会给你个名分的。”
灵秀撇过头去,泪水泉涌,身子都是颤抖的。
于是,不论郑夫人如何反对,郑福还是将灵秀收了房。将她安置在府中一个偏僻的屋中,还配了一个丫头。
可是灵秀在府中的名声早已败坏,哪里有人还愿意去照顾她。就连配的丫头都对她十分不屑,什么事都是糊弄一下便走了,管她害喜是否厉害,身子是否舒服。
郑夫人常来屋里对她冷嘲热讽,欺负她,甚至甩给她几个耳光。日子长了,她也习惯了,可是心中越发的怨恨起来,甚至将气撒给肚子里这个野种那里。
只是这孩子何其坚强倔强,不论灵秀怎样对他,他都不肯掉下。
近十个月来,灵秀整个人几乎早已没了先前水灵的样子,几乎神经都错乱失常了。
十个月后,灵秀生下了一名男婴,可是府中上下对她的虐待更是变本加厉。在所有人眼里,灵秀就是一个想要抢夺正室地位的一个狐狸精,甚至还生下了个男丁来一步步抢夺府中地位。
郑福也是个没良心的人,收了灵秀后,几乎都不曾来她屋中探望。郑夫人生的两个大些的孩子却总是来欺负她,然后嘲笑着离开。
这样的日子让灵秀就要抓狂。她竟将怨恨全部发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对自己刚出世的孩子十分的粗暴。每年的男孩的生日,她对孩子的鞭打更是可怖。
灵秀生下男丁,郑夫人更是愤怒,一哭二闹不允许郑福认这个孩子。郑福无法,就不许灵秀让孩子姓郑。灵秀更是怨恨,连名字都不给孩子取,只叫他“小野种”。
从小,这男孩就生存在了一个被排斥的环境里。父亲不要他,觉得他是败坏了他家门名声的野种。父亲自己有儿子,郑家有香火有人可传,也不少他一个!母亲也不认他,每日对他打骂,发泄不满与怨恨。他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东西,谁都不肯接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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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大夫人突然害暴病,没几日就死了!郑府连个主内的人都没有,郑福也无奈,便将灵秀升做了正室夫人。
仿佛是熬到了尽头一般,灵秀感觉自己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然而,郑福实是没良心,郑夫人生前又嫉妒厌恶灵秀之子,若是灵秀做了正房,那灵秀跟他的儿子就会有了地位,之前郑夫人生的三个孩子岂不是会遭不幸?
想来想去,郑福便找到灵秀,说道:“我升你做正房倒也无妨,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灵秀自然欣喜,只要能摆脱之前不是人过的日子,什么条件她都愿意答应!
“将你的儿子赶出去,你日后都不许再有我郑家的血脉!”
灵秀才无所谓,她巴不得将这个“小野种”滚得越远越好!她一直认为她悲惨的命运是那个扫把星带来的,若是将他赶走,她以后的日子没准更好!
“好!我答应!”想都没想,灵秀就答应了下来。
小男孩只有五岁,可是他从未被允许叫过一声“爹娘”,灵秀揪着他将他扔到郑府门外,恶狠狠地说道:“滚罢!给老娘滚得越远越好!扫把星!”说罢,就狠狠地关上了大门。
从出生起就是非人的待遇,男孩早已对这世界冷漠,他没有流一滴眼泪,转身便走了。
被赶出家门的时候,还是炎炎夏日,他有了自由!再没有人用厌恶冰冷的目光看着他,而他的心也随着父亲和母亲的无情变得冰冷。
五岁的小男孩,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衣开始了流浪的生活,无依无靠。
为了生存,他偷钱,偷食物。被人追了好多条街打得动弹不得。五岁的孩子还太小,连愿意收留他做工的人都没有。一件单薄的布衣随着他从夏季到冬季。
今年的冬季却格外的寒冷。
心里已经冰冷的他,却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寒冬的冰冷。就连腊月他六岁的生日,都只能在深冬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度过。
他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所以他更庆幸他知道自己的生日。连名字都没有的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不知道是不是该欣慰。而他之所以能记得自己的生日,却是因为每年他的生日,母亲都会喝得大醉然后变本加厉地鞭打他,边打还边说些难听的话语。他从出生起就是个灾难,是母亲的灾难,也是自己的灾难。
被冷风和饥饿侵蚀的小男孩,此时就如同一只受伤的小豹子。即便这一日是他六岁的生日,可是他却能感觉到也将是他的忌日。
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他遇到了冷天成。这个以后他要称之为“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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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天成冒着严寒急匆匆赶回府中。带着两个贴身的家丁马不停蹄地疾走着。
突然,一个又小又单薄的身影突然向他冲了过来,脏脏的小手直直的伸向他的钱袋。
身旁的两个家丁眼疾手快,将男孩捉住,轻而易举地举在了他的面前。
冷天成皱眉打量着这个小男孩。他长得很好看,可是却穿着单薄的衣裳,小脸脏脏的,眼睛如同深褐色的水晶一般明亮,却带着不服气。高高的鼻梁,精致的嘴巴,看着着实让人喜爱。
良久,冷天成问道:“你叫什么?”
男孩摇头,“不知道,我没有名字。”
冷天成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抢我的钱袋?”
男孩顿时充满戒备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因为我饿!”
冷天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男孩一遍,才问道,“那你愿意同我回家吗?做我的养子,做个好孩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男孩像是一只小小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来。
可是冷天成竟然笑了,让家丁放下男孩,自己从怀中拿出一块被帕子包起的烧饼,“吃了罢!你赌上一赌,若我是坏人,这饼里就是有毒的,那便是你偷人钱财的报应,赔了性命。可若我是好人,它便是救你性命的食粮,我救了你,你就得同我走。”
看着那块烧饼,男孩更是饥饿,可是又怕它会有毒。
他犹豫了很久,而冷天成在一旁耐心等了他很久。
最终,男孩吃了那块烧饼。对于他而言,死去比活着会更幸福些。死就死罢!反正若是不吃,他也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或许是上天的眷顾,男孩活了下来。
冷天成满意地看着这个小男孩。这个孩子有勇气,有智谋,将来定是个不错的人才!值得他好好栽培。他解开自己的披风给男孩披上,“从今以后,你叫还酹,‘一樽还酹江月’之意。我姓冷,你就同我姓冷。从此你同我的儿女一样叫我‘爹’,可知?”
还酹点头。他默默地念着,“还酹……冷还酹……”
他有名字了……还酹……冷还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