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娜一直都心不在焉,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
她悠闲地搅动着碗里的冰激凌,忍不住轻声笑问:“娜娜,邓蕴有那么可怕吗?”
“她再可怕也和我没有关系,只是我收了人家的学费,就该认真地对待,能力不敢保证最好,至少不能迟到,保证时间要足,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就从我们吃这碗饭的人来说吧,不谈什么奉献、道德的,就说只要你做得好了,找你的人自然就多了,钱也能挣得更多,这是百利而无害的。”岑娜心事重重,吃了一口面,又没有胃口,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她:“辰星,你,最近好吗?”
“不错。”她假装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抿嘴笑道:“你呢?”
“也很不错。”她用手捋了捋头发,无论在任何时候,她都很注重自己的外表,明白自己长得不算漂亮,但精气神是可以后天依靠素养打造出来的,今天她穿了一件短短的白色的皮草外套,里面是一条紧身的黑色毛衫短裙,一头乌黑的秀发挽了个丸子头,妆容清淡,宛如一幅水墨画,不过简简单单的几笔,知性美立刻就显露无疑。
心里迫切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是不会轻易就放弃的,她干咳了两声,又小声问:“对了,最近九婶的老毛病还犯吗?”
“你是说老寒腿还是唠叨?”她俏皮一笑:“老寒腿有日子没发作了,倒是唠叨,比以前还厉害了。”
岑娜终于笑了,轻轻地摇头:“辰星,我真是好奇,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的人,生活里有不顺心的事吗?”
“有啊!怎么没有?”她偏着头看岑娜,故意笑道:“也有些人不我听劝,也有些人让我很担心。”
岑娜苦涩地笑着,将头靠在沙发椅背上,刚刚还很着急,现在看起来就很散漫的样子,仰头叹了一口气,忽然从她的皮草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扔在桌上,有些神经质地在衣服口袋里摸来摸去,又打开随身的皮包不停地翻找,最后站起来,说:“你先坐一下,我出去买个打火机。”
那盒烟是很廉价的摩尔,一种带着薄荷味的女士香烟,念高中的时候在女生中间很流行。
她忍不住轻轻地摇头,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一个半夜三更起来喝酒,一个学着抽烟,都在想尽方法折腾自己,却始终没有办法低下头去认个错,服个软就能换到皆大欢喜的幸福,那是多美好的事情啊!两个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想不到呢?三生石之圣源
不到一分钟,岑娜买了个一块钱的塑料打火机走进来,十根手指像是濒死的蜘蛛,行动缓慢地爬上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然后点燃,狠狠地抽了一口。
“你知道。”岑娜说:“我是真的很想陪你,可是现在真的要走了,混口饭吃不容易,我不能亲手砸了自己的饭碗。”
“那好吧!我们走。”她吃了两口冰激凌,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吧,我送你过去。”
“辰星,你不必这样的。忙你的去吧,我自己能去。”她将包跨在肩膀上,掐掉手上的烟,将烟盒拿在手里,轻轻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无比尴尬地笑。
或许连岑娜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初最可怕的人现在变成了朋友,当初心爱的人现在却变成了路人。
一夕之间,她拥有了全世界,一夕之间又失去。
原本就是个一穷二白的人,岑娜自觉也没什么可怕的,裹紧身上的外套,轻轻地闭上眼睛,坐在她的前座上,佯装睡着,这是避免尴尬最好的办法,其实所谓尴尬,不过是自觉尴尬而已。
她开着舒缓的音乐,将车子往外语教室开过去。
远远看到一辆白色的路虎不紧不慢地挡在路中央,头一次看到那么霸道而且毫无公德心的人,压着中线一直走,轴距很宽的车身压住一条路的大半,让后面的车只能跟着,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跟了一个很长的车队,好几辆车子想要超过去都没有成功。
她降低车速跟在后面,对方好像发现了自己,存心和她过不去的样子,猛地踩住了刹车。
抬头看过去,前面根本就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个司机根本就是让她追尾,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无聊的人!
幸亏车速很慢,完全来得及停住,不过她转念一想,非但没有减速还偷偷踩了一脚油门。
嘭——
一声巨响,车里的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外面只听到咣当一声,整辆车子飞出去半米,后面的保险杠就整个掉了下来。夏恋之悠悠
她听到坐在一边的岑娜被吓哭了,一边哭一边伸手过来轻轻摇晃她的胳膊:“辰星!辰星!你没事吧!快醒醒!”
对不起了,岑娜,现在不骗你,待会儿就不能骗爸爸。
对不起了,小红,把你开出来撞成这样,只要他们两个人能和好如初,给你做个全身包养。
想到这里,她索性将眼睛一闭,任由岑娜怎么喊也一律不回答、不动弹。
“陆辰星!哈哈!这回你倒霉了吧!你完蛋了!撞了我的车子!”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是叶子振那个家伙。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必须硬着头皮演下去。
“小叶先生,快!快报警!辰星晕过去了!我不知道她哪里受伤了!”岑楠艰难地在弹出的安全气囊和座子之间拼命挪动,好容易解开了身上的束缚发——安全带,便立刻从缝隙里钻出去。
“有那么容易受伤吗?让我看看!”站在驾驶位旁边的叶子振傻乎乎地将车门来开,把手伸进来,再抽回去的时候便尖叫起来:“天啊,血!血!死了人!快来人!”
血?难道自己真的受伤了吗?奇怪了,难道他是故意这样刺激自己吗?不对,叶子振不可能那么聪明知道自己是装的。
不好意思睁开眼睛,只能悄悄地动了动手指,又偷偷动了动脚趾,全都工作正常,也不觉得什么地方疼。
“天啊!你快来看!她的手还在动呢!”叶子振大惊小怪地呼喊起来:“说不定还有救呢!不过流了那么多的血,会不会救活了也是个傻子?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她心里嘟囔,安全带刚刚系得很紧,因为那一下撞击彻底抱死,现在就像直接勒在自己的肋骨上一样,那个胖乎乎的安全气囊脱离胖子的特性,一点儿也不柔软,像个大石头,硬邦邦的。
咬牙一直装晕,盘算着需要忍耐的时间,五分钟警车到,救护车也会到了。
那倒是她没想到的,岑娜居然跑过来用车用起子戳破了安全气囊,又找来刀子割断了安全带,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把她从座位上脱下来,而一旁的叶子振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掏出手机来不停地对着她拍照,一边拍还一边笑:“哇!我奶奶说尸体阴气太重,所以我一直没有看过,这还是我见到的第一具尸体!”武噬蛮荒
“滚开!”岑娜手上沾满了鲜血,站起来往叶子振腿上狠狠地踢了一下,骂道:“你才是尸体,你一直都是行尸走肉!”
“你怎么那么说话!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连我你也敢骂?知道我是谁吗?知道你们校长是我什么人吗?”叶子振将手机拿在手里,用手指戳着岑娜的额头骂道:“你这个蠢货!骂人之前也不把罩子放亮一点!我告诉你,我要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你相信吗?”
岑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直接从他手里把手机抢过来,重重地砸在地上,用力踩起来。
叶子振向后退了一步,喃喃地说:“疯婆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婆子!”
“辰星!辰星!你哪里受伤了?你答应我一声好不好?不要玩儿了!这个一点儿也不好玩儿!你快醒过来!”岑娜跪在她面前,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怀里大声地哭起来:“我宁愿有事的人是我!你那么懂事,那么体贴,我还骂过你,没有跟你道歉呢!你快起来骂我。”
她一边哭一边说,搂得她喘不过气来,嘴里说着那些傻话弄得她也差点儿哭出来。
反正是咬牙一直忍耐。
警察来了,杨静怡也来了。
“你这个丫头!怎么又搞成这样!”杨静怡才看到她第一眼就热泪盈眶,大声骂起来:“没事你出来不会开慢一点儿吗?”
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死了会有很多人难过,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可是正在为自己哭泣的两个女人都是被自己曾经深深伤害过的,因为自己,她们都无一例外地被爸爸抛弃了,想着想着,自己也心酸了起来,只能咬牙忍耐着。
上了救护车,杨静怡立刻帮她拍ct,又擦拭脸上的血,岑娜一直在旁边不停啜泣,哭得哽咽不止,几分钟之后手一直在发抖的杨静怡渐渐地冷静下来,一脸无奈地坐在她面前。
“静怡姐,辰星,没,事吧?”岑娜已经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如,果,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请千,万要,和我说,实话。”
杨阿姨可千万不要戳穿她!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