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静静地在花园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单元楼,嘴说不相信三姑六婆的话,但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的,别的就不说了,要是真的被人打,她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就这样一走了之。
整整坐了两个小时,临近晚上十点,终于看到季林从侧门往里走,天色渐暗,路灯不明,有些微醺的季林只顾埋头向前走,目不斜视,她并不是个目光如炬的人,面对面看了那么长时间的玉泽南都不知道他披着狼皮,更不要说季林留给她的不过是一个背影而已,她犹豫着要不要躲起来,但季林仿佛满腹心事的样子,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石头,甚至没看到她站在脏兮兮的凉亭后面。
她随便瞥了一眼,他脸色阴沉,让人脑袋里忽然冒出“心术不正”这个词来。
酒不是麻醉剂,而是放大镜,总是把一个人心里最压抑的东西无限放大,有的人喝醉了笑,有的人喝醉了哭,总体来说,笑比哭好些。像这样喝得一脸阴沉的少之又少,总让人有些莫名其妙地恐惧。
亢奋也好,抑郁也罢,喝醉了就该是一人的世界,只要不影响别人万事ok。
她迈着步子跟在后面,心里一阵阵觉得可笑,人家两口子过日子,她却在这里杞人忧天。
不过却又实在忍不住,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林可久以为她走了,季林根本不知道她来,所以她确定自己可以听到最真实的东西。
她的行为算不上光明正大,但里面的人也没打算掩饰,还没太靠近,只上了楼梯口,立刻就听到季林狂野地咆哮,像是一直不受控制的野兽,肆无忌惮地撒野。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正在吼叫的男人真的就是自己曾经见到那个轻声细语的校长吗?
声音很大,她却听不清说了什么,这种咆哮的本质好像也不是表达沟通,而是铁了心地发泄,抵死地找麻烦,实在无法想象如野兽一样的人居然是之前那个轻声慢语,呵护有加的季林,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咆哮的对象居然是那个连走路都快要摔倒,憔悴的林可久。
就连她看了都都觉得楚楚可怜的女人,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下得去口!岂有此理!
几乎没有犹豫,她离开凑过去,用力敲了三下。官道无疆
不管夏青槐是不是恨她,不管她曾经为了季林做过什么让人沮丧的事,她就是夏青槐的妈妈,她不该被任何人欺负。
这三下敲门声像是关闭按钮,大约十分钟之后,里面的咆哮声渐渐平息下来,她不想悲观,但只怕情况更糟糕,如果里面尘埃落定了,她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天!夏青槐甚至还没有和母亲和解,难道就要就此失去林可久吗?比起之前她更害怕了,于是便再也没有办法镇定,伸手不停地用力敲门。从旁经过的人大概以为她是来收账的,就算在旁边指指点点,却还是没有人上前来制止。
又过了五分钟,里面还是毫无动静,她再也无法忍耐了,直接拿出电话,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报警电话,就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林可久终于满脸倦容将门打开,头发凌乱。见是她,立刻有些羞涩的神情出来,这让她更加恼火,喝酒的人不是她,骂人的人也不是她,她有什么可羞的!她和警察说明了情况,挂断电话,探头往里看。
“孩子,你怎么又回来了?”林可久微笑着,脸上的表情很是尴尬,却并没有拦她,所以她得以长驱直入。
忙不及回答林可久的问话就先看着凌乱的房间,原本整整齐齐的客厅地上布满了各色碎片,她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狠狠扫了一眼里面,却不见季林的身影。回头再看,林可久缠着纱布的手又多添了一个血口子。顿时火冒三丈,正要责问,惊瞥一眼,林可久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
努力压制,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夏青槐交给自己的纸袋子,本想递给林可久,看到她的手还在流血,便顺手往茶几上一放轻声说:“阿姨,你的手流血了。我先来帮你止血。”
“哦,没事。”林可久揉揉自己的胳膊,讪讪一笑:“这是小事,我不小心摔坏了,不小心”划到了。
什么都是不小心?骗小孩儿吗?
“季校长还没回来吗?”如果她不愿意说,那就让她主动来问好了。
“嗯,他今天有事,在学校加班。”林可久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很自然得挽着头发到处找扫把,忍气吞声的样子与之前被人呵护在手心里截然不同。消遣
难怪有人说女人都是天生的谎话精,她现在只觉得亮眼睛都在冒火,都被人欺负成那样还要忙着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假装没事,连被人砸坏的东西也要自己负责收拾。
她悄悄地瞥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再一次失望,刚刚还豪迈地吼来吼去,现在简直就是一只缩头乌龟,躲在里面就不吭声。
当然,她现在虽然是夏青槐的女朋友,对这个家来说,却是个外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勉强挤出一抹笑,这并不是想要息事宁人,她只是看到林可久实在难堪,不想让她更难过。
“是这样的,阿姨。”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努力平息内心的激怒:“青槐给云蔚找了几个学校,让我把资料送过来让云蔚选。”
“不必了。”林可久受宠若惊地说:“她现在很好,现在的学校已经是市里最好的中学了,老师和同学也都很喜欢她,这不,这两天就在学校里搞什么文艺演出,所以没有回家。”
“那就好,不过这些你也先看看吧。这些都是国外学校的资料,夏青槐找的,都不会差。”现在她只想骂人,说事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将眼睛扫着紧闭的卧室门。
林可久应该没有想到夏青槐会这么做,沉默了一会儿,便又轻声笑道:“我知道现在青槐做事很不容易,自己做生意可不比打工,很多事情要考虑、协调,有些钱在身边傍身也好,挣到了钱就存起来,不要随便乱花,他年纪也不小了,现在感情也稳定,是时候该成家了,我们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过好你们两个人的小日子就好了。”
“青槐让我送东西过来,说明他自然是有办法,你就不要担心了,等云蔚回来和她商量商量,选个喜欢的,最快下个月就可以入学。”她冲林可久柔柔一笑。
“就是没办法他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总是硬撑着,和他爸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人不知道,我是他妈妈,他是什么性格难道我不知道吗?我虽然不懂,但出国留学,简单一点都要几十万一年!他现在虽然能挣钱,但也不是印钞票,说白了每一分钱掰开来都是有血有汗的,这几十万的开支不是小数目,他现在还在创业期,还没开始正儿八经地挣钱就开始大笔大笔地花钱,这可不行,吃了今天没有明天!我知道他担心云蔚在学校里会被人笑,不用担心,云蔚现在很好。”林可久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天龙邪神
林可久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了解云蔚的人。
那么争强好胜、贪慕虚荣的云蔚,那么脆弱扭曲,喜欢自我伤害的云蔚,经过了那么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会一点儿事都没有吗?连她都不会相信,可云蔚在母亲面前掩饰得很好,一如平常。
满是疑问,但此刻她却不想和林可久争辩,只是小声说:“阿姨,你看过以后跟我说说吧!一切等青槐出差回来以后再说。”
这一次,林可久终于没有再说话,只是沉沉地叹气,默默的清扫着房间里的玻璃碎片,她瞥见那个厚实的玻璃茶几上已经裂了一条缝,便忙上前拉住林可久,低声说:“阿姨!快过来!危险!”
其实没有几个人有这种经验,她确是亲身体验过,很小的时候家里也有这样一个玻璃茶几,云海玩儿石头的时候不小心把上面砸掉一个小角,因为害怕所以他并没有告诉家里的大人,只是偷偷找了本书盖在上面,满以为会没事,结果那茶几在一会儿之后居然就自己炸开了!
云海行动敏捷,但还是被飞散的玻璃划破了大腿,一条腿血淋淋的骇人。
想到便打了个冷战,林可久回头,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嘭——”地一声,那块玻璃炸开了,一时间碎片到处乱飞,林可久吓得有些呆滞,行动非但没有变得敏捷,反而更加笨拙起来了,只会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一个箭步向前,可还是太迟了,一块儿玻璃飞过来,正砸中了林可久的上臂,血还没流出来,但玻璃竖插在上面已经触目惊心。
她连声音都在发抖:“阿姨,你受伤了!”
“别紧张,小事情。”林可久说这话,嘴唇已经开始发白,额头开始冒汗。
明明已经痛得不行了,还在安慰自己,伤害她的人,简直是猪狗不如!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玻璃碎片用力砸到卧室门上,然后拉住林可久的手:“我带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