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之所以为家,不在乎富丽堂皇、高贵优雅,只要家人都在,就会觉得温暖。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挽着姑妈的胳膊,轻轻地用头蹭着她的肩膀,惹得姑妈一阵阵轻笑,爸爸刚从公司回来,笑容满面,近来公司股价稳中有升,新增了不少分店,几个刚刚开始筹办的新业务很快上了轨道,他心情愉快。
在这个与往昔一样温暖的家,因为夏家卷起的风暴因为夏青槐面店的结业,暂时平静。唯一让两个老人心里不舒服的是,一向娇生惯养的女孩儿好生生出去,
历来财运很好的陆湛这几年尤为顺利,财富如同滚雪球,一天天积累壮大,他摊开手,轻轻地搓揉着自己的肩膀,笑道:“辰星,爸爸明天要去登山。”
登山。
她心里头一阵发紧,头皮发麻:“爸爸,你能不能不要去了。”
“我不是有你画的平安符吗?再说了,我不去别的地方,就是去近郊的明山,晚上就能回来。”陆湛心情相当好,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合不拢。
没有人会知道提起明山,她心里是怎样的煎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重生之后,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照着原来的轨道进行,所以她也开始变得有些神经质,现在听到明山就如听到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摇头说:“不要去!太危险了!”
陆湛停了一秒钟,旋即大笑起来:“傻瓜!去明山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没办法讲道理,讲了他也不会听,不过她也有她的办法。
吃过晚饭,约梦涵去逛街,只往登山装备店里去,大背包、指南针、大水壶、防水服、小帐篷······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堆成了两座小山,梦涵错愕地张大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呼道:“我没听错吧?我们明天要跟舅舅去登山?”
“不是跟,是跟踪。”她的确很想知道爸爸去明山到底要干什么,还有,和什么人去,记得他曾经刚说过,登山的人一旦征服了高峰,就只会想到更高的地方,对初学者都不屑的明山投入了那么高的热情,少见又奇怪。
“辰星你是不是在做梦?”梦涵无奈地苦笑道:“我跟你怎么可能跟得上舅舅!别说不让他发现跟踪他,别把自己丢了就好!别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懂,就说这些东西全都加起来一定超过三十公斤,连背都背不动!”我再也不拿错剧本了!
这倒是个问题,专业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保障。
她努力在脑海中回想,所有朋友中,倒也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运动健将的。
陈嘉言脸上淤青未好,精神却是很欢脱的,开了替九婶买菜食品公司的面包车,一路开入明山停车场,心情大好的陆湛并没有注意到有一车土包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将车子停在一辆白色的卡宴旁边就背上包,脚下生风一般,步调轻盈地爬上山区了。
几个人连忙下车去追,陈嘉言背了一个大包,三个人年轻力壮的人气喘吁吁地拼命往前追,陆湛还是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三人视线范围之内,她只能喘着粗气,抓住陈嘉言的手,颇有些临终托付遗言的感觉,断断续续地说:“拜托你了,嘉言!你先走,跟着他!”
如果不壮士断臂,是绝对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她什么都不怕,只怕到时候后悔来不及,目前这个样子,只有陈嘉言有能力跟上爸爸。
陈嘉言点点头,小声说:“这条大路是登山人常走的,你们沿着这条路走就好了,千万不要走到小路上去,否则会迷路的,如果爬不动了就待在原地,如果不小心迷路了,就尽量找到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打报警电话,我会回来接你们的。”
陈嘉言交代完,立刻就跟了上去,梦涵和她面面相觑,之前的雄心壮志,现在磨人的体力极限弄得销声匿迹。
梦涵无奈地耸着肩膀:“真难以想象,舅舅居然是个年近五十的人!”
稀薄的空气让呼吸变得更加艰难,陡峭的山路让体重成了最无形的负担,陆辰星小姐汗如雨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没有办法迈开步子,再往后看,梦涵也好不了多少,煞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瘦弱的小身板立刻就要晕倒的样子,她只能停下来休息,她要保护爸爸,也要保护表妹。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地面,满布大大小小顽石的路面开始发烫,完全没有经验的两个人走了那么久,距离停车场不到一公里,身上还裹着密不透风的防水服,只有腋下和后背两个通风孔偶尔透进一丝风,快中暑了,几乎可以感受到紫外线在刺入皮肤。英雄联盟之王者气度
她和梦涵往路边走了一段,找打一株大树,坐在荫凉下喘息,如同濒死的鱼,浓密的树叶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投下无数光斑,却依然没让温度下降,两个人脱掉外套,坐在石头上,过了好久,终于将气喘匀,梦涵已经去半条命,却还一直问她有没有关系。
看来她需要改进的地方真的太多,连父亲的脚步也跟不上,正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沿着一条直线拼命向前爬,其中一个举着相当于它身体几十倍的一粒小种子,步伐轻盈,想来自己连一只蚂蚁都不如,遇事只会沮丧,也不曾努力尝试,她抬起头来,咳嗽了两声,咬牙对梦涵说:“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走开,我一个人去!”
梦涵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用手拍她的胳膊,用手指着前面的大路。
爸爸不是一个人来爬山,一个大约四十岁开外的女人,扎着马尾,靠在陆湛肩头,大概扭伤了脚,整个人几乎是挂在陆湛身上,两个人有说有笑下山来,说到开心处,女人直接用手搂住陆湛的脖子,送上自己的一双红唇,陆湛并没有抗拒,迎了上去,如胶似漆的样子旁若无人,很快,陆湛就将手探入了那个女人的衣服中。
远处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惊醒了激情中的两个人,一笑作罢,继续搂在一起下山去了。
眼泪一下子就漫了闸,如同江水翻滚下来,吓坏了一旁的梦涵,忙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咬着牙说:“辰星!不要哭!刚刚全是幻觉,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吗?
她之所以哭并不是因为父亲梅开二度,在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父亲太孤独,需要找一个女人来陪,可是当她真的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时候,她开始对爱情彻底失望,自小到大,她一直觉得在父亲陆湛的心中,母亲的地位无可撼动,她还记得,爸爸曾经亲口对她说过,他和妈妈同样是登山爱好者,在爬山的时候遇到的结伴而行,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雨印发山洪,两个人找到一个山洞共度一夜,就这样结缘,充满激情又无比浪漫。
母亲去世后,闲暇时光,他开始一个人到处去登山,她是这样理解的,那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想念母亲。
老婆,我们复婚吧!
他可以重新找一个女人陪他共度余生,但为什么要带她来登山?
陈嘉言在山上转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陆湛,因为担心她和梦涵,便也急急忙忙下山来,看到她哭成了泪人,吓得不知所错,连忙跑过来,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摔跤了吗?是不是哪里疼?”
梦涵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三魂不见了七魄,痴痴地失神,连怎么下山的都不知道,往车里一坐便处于昏沉沉的状态,陈嘉言坚持送她去医院,梦涵也同意,她强打起精神,用尽全身的力气扶住他的肩膀,从口中出来的声音却如蚊蝇:“我不要去,我很好。”
她的性格梦涵很清楚,尽管现在看起来无力反抗,但倔强一旦发作,就是可怕的暴风骤雨,所以咬了咬牙对陈嘉言说:“你别担心,我会看着她的,你也知道,我舅舅自己就有一个医院,如果真的有必要,我会送她去的。”
只觉得浑身无力,她软软地看着陈嘉言,挤出一抹笑,却勉强得可怜:“谢谢你,嘉言。”
“有什么好谢的!”他将车子停在陆家大门口,抿着嘴小声说:“记住,千万别客气,有事找警察。”
送走陈嘉言,刚进门,九婶一看到她就嚷着非要叫医生不可,梦涵左说右说也没用,她瘫软在沙发上,静静听着九婶语速超快地询问,如同一把钝刀子划过玻璃,让人不适,想起身阻止,却也实在没有力气说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只是昏昏沉沉觉得好难过,比自己被人劈腿还要难受。
那些曾经以为的一生一世,都在这个简短的画面中彻底终结。这个世界绝对没有一生一世,很快就会有另外一个人做他的一生一世,当生命终结,爱情必定沧海桑田,谁也不会坚守一生去想念一个化作远方星辰、只能仰望的人。
到底什么是爱情?爱情只对温热的**负责的灵魂,是触摸得到绕指柔。
死去的人终将被遗忘,不管曾经有多爱。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却充耳不闻,所有的希望像是漏斗里的沙,不停流失,直到最后一秒,消失殆尽,如果连父亲都背叛了爱情,她还能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