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一段时间,或者应该这样说,几乎是生命中所有的时间里,只要一有事,就立刻去找爸爸,自重生之后已经**了许多,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天,深更半夜,心绪不宁地跑回家里向爸爸寻求帮助,看样子,现在能帮云蔚的,也只有爸爸了。
在听完了她的叙述之后,陆湛脸色缓和下来,习惯早睡的他早已经躺下,却听九婶说女儿回来了,惊得他随便披了睡袍就出来,听完一半其实已经安下心来,对于他这样的一个父亲来说,只要不是女儿自身受到了什么伤害,他都能妥善解决。
她心里焦虑,说完之后,低声说:“对不起,爸爸,我太冲动了。”
“看不出来,陈嘉言这个年轻人倒是挺稳重的。”爸爸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略想了一下之后小声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没多大事!这不是有爸爸在吗?”
“爸爸,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她很沮丧,还说要保护家人,要扭转乾坤,结果还是幼稚得一塌糊涂,根本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这不是你的错,辰星。”他浅笑道:“其实陈嘉言自己也没有把握,因为他不知道叶子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之所以那么说,是怕叶家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更进一步去伤害云蔚。”
“是啊。”她一下子开了窍,懊恼地说:“都怪我太天真了!明知道对于叶家来说,名声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们害怕事情闹大被媒体知道,就一定会让人去找云蔚的麻烦!我还那么自以为是,傻乎乎地把云蔚的名字都告诉叶子振了!怎么办?爸爸!云蔚是不是要被伤害了?”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谁也没本事伤害她一根毫毛。”陆湛拨通了一个电话,轻声交代了两句。
“爸爸,你打算怎么办?”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两只手一直捏着沙发上的毛坐垫,恨不能拧出水来。
“我让静怡阿姨去把她们接到医院里去。”陆湛扬起眉头柔声笑起来。
“不行!”她还没有把事情都告诉夏青槐,这样贸贸然去接人,一定会败露!再说,林可久寸步不离地守着云蔚,一去到医院,不就全拆穿了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轻轻地笑道:“不过你想一想,这是目前保护云蔚最好也最妥当的办法,毕竟那里都是自己的地方,调派人手也正常,还有你杨阿姨看着,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你再想,如果在公立医院里,忽然增加了很多陌生人保护她们,那才会让人起疑心吧?”恋战星梦
“我知道我们的医院是最好的,可是如果夏青槐和林阿姨知道了,我担心他们不会接受。”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这个我们就不要操心了!比起昼夜不停单枪匹马地守护云蔚,想个办法把她们骗到杨阿姨那边应该更容易做到,就都交给那个陈嘉言好了!”陆湛把电话递给她。
陈嘉言考虑了很长时间,这才回过电话来,说已经想到办法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杨静怡打电话过来,说人已经安排妥当,让他们只管放心,云蔚不仅受到了最好的治疗和照顾,而且还能保证任何人都找不到。
已是凌晨两点,陈嘉言的小车子停在了她家门口。
爸爸将她送到门口,轻轻地挥手,当她转身的时候,蓦然间发现父亲的鬓角生出许多花发,身形也佝偻了不少,忍痛将她送到门口,因为知道她坚持要回小镇去,便并不开口挽留,只是难掩眼中的不舍。
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对于爸爸来说,她就是全世界。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是第一时间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不计得失,不顾后果,不曾衡量,没有丝毫的犹豫,有这样的一个爸爸,是她三生修来的福。
上了车,陈嘉言默默地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到,爸爸一直站在门口向望着他们的小车子慢慢向前开。
“林阿姨起疑心了吗?”她打破沉默。
“没有,我让吴所长给季校长打的电话,说那边医院里有朋友帮忙,收费只是比普通医院贵一点点,但安保措施很好,季校长大概怕江家的人再去闹,直接就同意了。”警察骗起人来,比普通人更有逻辑性,也更隐蔽,这样一来,就算林可久起了疑心,也不会怀疑到这边来。
她终于释然,沉沉地靠在座椅上,无比疲惫却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辽远的星空,将窗户打开,把手伸了出去。
“我正在开车!快把手拿进来!”陈嘉言立刻伸手拉住她的手往里扯。
“没事。这条路没什么人。”陆家的专用公路,从修建到日常维修保养,都是爸爸付钱,只通往陆家的别墅。孽仙缘
“辰星,你不可以再任性了。”陈嘉言放慢了速度,距离第一次叫她辰星,已经顺口了很多,看着她又一次固执地将手伸出窗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初秋时分,这个时间已经开始降温,他口中的气化作一缕薄薄的白色水雾,一转眼又消失掉了。
“抱歉,我以后不会擅自做什么了。”她是很真诚地道歉。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沉沉地说。
她立刻跟着紧张起来,看着他,颦眉不语,接连被人说中不足,只会显得越来越愚蠢,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不要逃避,有一件事你必须要面对,而且没有人帮得了你!在你爸爸和青槐之间,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而且要快,再拖下去,只会让双方都更受伤,而且现在情况更复杂,玉泽也掺和进来了,小诺那边还有些误会!你觉得你真的有信心可以很好地应付这些复杂的关系吗?”陈嘉言的话就像刀子,每说出一句来,都深深地刻在她心上。
最让她震惊的是,为什么要说现在的情况复杂呢?有什么复杂的?
看她一脸错愕,陈嘉言又叹了一口气。
“我喜欢他,仅此而已。我不觉得有什么复杂的!”她一直以为,只有搞不清自己喜欢谁才叫做复杂,现在她心里从没有那么清楚过,每一次只要一想起夏青槐,就像被闪电击中,机会莫名其妙地心疼,毫无思考能力,只能傻乎乎地看着他。
“你说要简单,我们就简单一些,你说你喜欢他,那么他喜欢你吗?”陈嘉言问。
一时语结,这种话,从未向他确认过,又怎么能信口开河,于是她没有说话。
“就算他喜欢你?你确定他会为了你放弃夺回八珍堂的梦吗?你确定他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是杀父仇人的儿子吗?你确定他能和你爸爸和睦相处吗?”这些事一直隐隐藏在心中,被他拿出来毫无避讳地这么一说,登时就成了不可调和的愁怨,慢慢挤上她的心头,又晕染至眉头。
是啊,这些都是摆在现实面前的问题,没有真的过到那一步,谁又能确定呢?只怕连夏青槐本人也不敢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就算你可以不考虑小诺的反应,我会帮你向她解释,可是你想过另外一个方面吗?玉泽从小和青槐一起长大,情同兄弟,现在几乎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在传,你和玉泽郎有情妾有意,你也是为了玉泽留在小镇上的,如果青槐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代表他勾引自己兄弟的女人?你留在小镇上真实的目的,只有你知道,我知道,还有谁知道?到时候他们只会骂青槐,连带着林老师也会遭殃,你敢出来义正言辞地反驳吗?你觉得青槐会怎么选?”陈嘉言说到这里,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补充道:“辰星,我不是泼你冷水,而是把现实的情况分析给你听,我还有更深入的分析,你要不要听?”师父,吃完请负责
她的脸都绿了,怔怔地看了他半天,自高中入学开始,她和人辩论就没赢过一次,每一次也都是甘心被人说服,不管那些人说得有多扯,她都觉得说得有道理,总体来说,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坚持己见的人,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心里明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却还是打心眼里不想认同。
忠言一定逆耳,但朋友却是真心相待,尽管不认同,也不代表她会和他吵架。
她轻轻地笑了。
人最宝贵的财富,不是古董玉器,金银珠宝,反倒是在任何时候都能笑出来。
“嘉言,我是个很贪心的人。”她抿着嘴小声说,说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所以她用力靠在了椅背上,借此为自己增加一些底气。
他也笑了,轻轻地低下头。
“我想要爸爸,也想要青槐。”她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夏叔叔的事情,只是个意外。没有人想那样。”
“可是事情已经那样了不是吗?”陈嘉言还在努力。
“是过去那样,将来会好起来的。”她下定了决心,比起之前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浑浑噩噩,她现在更清楚了自己的目标,只可惜那目标原本就近在咫尺,经过他这么一说,又远在天涯了。
不过没有关系,她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记得小的时候爸爸曾经说过,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已经变成了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一直守护着她,无论她做什么,都会为她点亮暗夜。
她微笑着回头看陈嘉言,他深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开往小镇的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小车子在前行,开足马力,奔向有夏青槐的那个地方。
“但愿吧。”陈嘉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