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开下门。”乔昀叩了叩传达室的小窗，长腿撑在已经凝了霜的地上,趁着空挡向手心呼了口热气。
老大爷从小太阳电暖炉上收回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推开小窗探出头去：“这才几点？翘课的吧。”
萧子琛赶忙见缝探了个脑袋,咧嘴一笑：“怎么会呢？您瞅我这哥们还背着吉他呢,我们出去办点事。”
“办事？”老大爷闷哼一声，“大爷我走得桥比你们走得路都多,想蒙我，没门reads;！滚回去上课去！”话音落下，“砰”的一声阖上了小窗,掸了乔昀一脸雪。
乔昀啐了一口雪，回头看萧子琛：“早给你说翻墙,非来吃趟闭门羹。”
萧子琛一脸无奈：“贼,谁知道这老头这么古板，我现在就是想上课也没地儿上啊！”
乔昀冷嗤两声，拍了拍萧子琛的肩膀,说：“走吧,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
做了翻墙出校门的决定，两人只好把赛车重新停回了车棚，一路打打闹闹，刚走到邻马路的墙根时，乔昀停住了脚。
萧子琛皱着眉回头：“怎么了均哥？”
乔昀没答话，目不斜视地盯着离他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因为那里伫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许言寒下身穿了条牛仔紧腿裤，上身罩了件黑色的短款鸭绒衣，原本勉强遮耳的短发已经快要齐肩，上面落满了白色的雪花。
一片银装素裹里，她一身精干利落的深色打扮格外养眼，也愈发衬得她身材修长。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来人，仰头看着面前的高墙，嘴边呼出一口热气，把那张精致的侧脸混沌进缥缈的雪白里。
萧子琛顺着乔昀的视线看了过去，睁大了眼，赶忙去晃他的肩，惊道：“哇靠！均哥，走狗屎运了！”
乔昀甩开他的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问：“她该不会也要翻墙？”
萧子琛瘪瘪嘴，双手抱肩看了会儿，摆了摆头：“难说。”
乔昀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锁定许言寒，吹了口刘海，说：“冤家路窄。”
“哟哟哟~”萧子琛一脸贱笑地打趣，“你看你这嘴要是大点都快扯到耳朵上去了，整天装逼累不累？刚还说以后要娶人家当老婆，转眼就变脸，啧，真虚伪。”
“去你妈的。”乔昀笑着推了他一把，突然一怔，睁大眼问：“我去！我刚在操场喊得话不会被她听见了吧？！”
萧子琛摊手，翻了个白眼：“难说~”
这边话音刚落下，那边许言寒已经开始了让人瞠目结舌的行动。
她逆着墙根向后退了几步，两眼笔直地望着前方，低头向掌心吹了口热气，然后双手合十搓了搓。
然后，身子猛地前倾，开始面对着高墙助跑。
萧子琛不可置信地喊：“喔喔喔！她要翻了！”
许言寒的左脚已经蹬上了墙，一发力，全身凌空一跃，左手攀上了墙沿，紧接着右脚也朝墙上一蹬，整个人就轻轻松松飞上了制高点。
萧子琛看呆了，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额……贼……”
这堵墙临街，但是很高，他们翻过一两次，每次都是两个人相互协作，最后以极丑的方式爬过去。
可许言寒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犹豫和踌躇，好像会轻功的世外高人，掠风而过，留下的只有墙上的淡淡两脚。
乔昀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心里掀起一阵排山倒海——
我的妈，我喜欢的该不会是个爷们吧？
许言寒翻上墙后并没有直接往下跳，翻了个身坐在沿上，两腿交叉随意地垂着。
萧子琛也吞了口口水，点了点乔昀的腰，问：“她，她，她干嘛？”
乔昀摆了摆头，不确定地回话：“赏，赏，赏雪？”
许言寒的确是在上面赏雪的，她眼睛一直盯着远处，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reads;。她目视前方看了会儿，从鸭绒衣的口袋摸出一盒烟，娴熟地抽出一根，捂着火机点燃，右手两指夹着，嘴边慢慢吐出一口白雾。
她点烟的动作轻车熟路，吐烟圈的姿势也熟练老成，一看就是已经根深蒂固的习惯。
这在很多少年人眼里也许是酷，可乔昀却从来不以为然。
他出身书香门第，自从一个远房表叔因为抽烟得肺癌英年早逝，家族里再也没有人抽烟。父母虽然对他疏于管教，但也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他，社会上那些让人上瘾的东西，一辈子都碰不得。
上次在台球厅，许言寒也是这么当着他的面点燃了一支烟，那时的他以为她只是习惯于出入鱼龙混杂场所的女混混，可事到如今，他却再也没法用当时的心境置身事外。
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牵扯，乔昀却固执地认为，就算以后她才可能会成为他的人——
现在，也不能碰。
乔昀盯着远处的人影，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一股莫名的冲动从心底涌了上来。
萧子琛吁了口气，说：“许言寒怎么烟瘾那么大？”
乔昀：“鬼知道。”说完，转身把吉他卸下往萧子琛怀里一塞，大步向许言寒的方向走去。
萧子琛抱着吉他箱，看着乔昀决然的背影惊得目瞪口呆：“额贼，这是……忍不住要表白了？”
在距离许言寒只有十米的时候，墙上的人终于注意到了雪地里的来人。
许言寒执烟的手顿在空中，垂眸和满眼参不透的乔昀对视了会儿，面不改色地回头，重新把还剩一半的烟叼回嘴里。
乔昀心里暗骂一声，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走到墙根的时候仰头，满眼气势汹汹：“许言寒，你他妈能不能别抽烟了？”
一旁的萧子琛：“……”他觉得均哥刚在雪地里立的flag已经无情地倒了。
许言寒怔了怔，眸色暗敛，转瞬恢复本色，吐了个漂亮的烟圈，继续看远处，没吱声。
乔昀恼了，他是急脾气，最讨厌的就是冷暴力。于是继续扯着嗓子吼：“我他妈跟你说话呢！你就不能回句话？！”
萧子琛：“…………”无奈扶额，算了，他不要嫂子了，只要均哥能平安回来就好。
许言寒勾了勾唇角，眼尾微微上翘，有了几分喜形于色的意味：“你想让我回什么？”
乔昀：“……”他和她非亲非故，提出这么突如其来的要求，到底是希望她怎么回答？
他揉了把头发，想了想，重振气势：“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答应？”许言寒哂笑一声，又吸了口指间的烟，讥诮地反问：“凭什么？”
“贼！不是让你别抽了！”乔昀一股子怒火直冲脑顶，拍了拍手，撒腿就往面前的墙上跑。
第一脚，助跑不够长，没还没上到一半就滑了下来。
第二脚，手脚没配合好，脚上去了手没跟上，再次灰溜溜地滑了下来reads;。
第三脚，刚一助跑，就听到黑炭撕心裂肺的公鸭嗓：“均哥！用不用我帮忙啊！”
贼！老子上墙还能不如个女的？！
乔昀没好气地回头冲萧子琛喊：“不用！”重新发力，谁知道这次脚连蹬墙的劲儿都没了。
乔昀三次都没上去，憋得脸有些红，索性扯开外套拉链，刚一抬头就看到了许言寒上扬的眼尾和嘴角，以及一脸玩味的神态。
“……”他尴尬地指了指天上洋洋洒洒的雪花，故作淡定地说：“有雪，太滑。”
零碎的黑发遮住了许言寒半张脸，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又开口：“那我拉你一把？”
“不用！”乔昀赶忙挥手，“这么低老子还能上不去？”
说完，他也不再看许言寒的表情，向手心呼了口热气，使劲搓了搓，也把鞋底在雪地里蹭了蹭。
然后倒着向后退了十几米，双目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墙，迎着风助跑，蹬墙，勾手，向上猛地一跃。
伴随着萧子琛激动的一声：“均哥威武！——”乔昀终于在三次失败后成功上了墙。
此时墙上已经被蹬成了花猫脸。
乔昀长吁口气，得意地吹了口刘海，笑看身边人：“怎么样？”然后顺势坐在距离许言寒半米开外的地方，拍了拍掌心。
许言寒把燃到头的烟蒂在墙沿上捻灭，嗤笑一声，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乔昀看见了瞬间来气，也不顾自己在哪儿上前一把抢过，踉跄坐稳，眉眼染上怒火：“故意的是吧？”
这话来得突兀，许言寒失笑，半晌才看向他，冷冷开口：“乔昀，我有没有说过，我的事，你少管？”
看着她拒人千里之外的眸子，乔昀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刺得生疼。
南北横向的风把乔昀的一头碎发吹得凌乱不堪，两双同样固执的眼睛对视着，谁也不肯率先认怂。
见他不说话，许言寒眸色敛了敛，伸手就要去够烟盒：“我抽烟，关你什么事？”
这动作触了乔昀的逆鳞，他猛地向后一闪，把烟盒举得老高：“我他妈不准你再抽烟！”
乔昀没坐稳，身子在本就不宽敞的墙沿上晃动，手里的烟盒“咣当”一声落在了雪地里。
许言寒脸上刚生起一抹怒气，远处就传来年级主任怒火冲天的咆哮声：“那两位同学！你们在墙上干什么？！赶快下来！”
“均哥快跑啊！校门口冰沙店集合！”萧子琛一见主任，立马背上吉他箱，撒腿就往和主任相反的方向跑。
乔昀一连受了两个惊吓，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往墙另一边倒，他撑住墙沿，右腿本想蹬墙，谁知道墙面太滑，两只脚轮番踢着墙也阻挡不了下滑的趋势，他低骂着“贼贼贼！”眼瞅着身子失去平衡就要落了下去，一只纤细的胳膊猛地拉住了他的手。
身子停止了下落，乔昀惊讶地抬头，许言寒眉心微微蹙起，咬着牙说：“不能被抓到，翻过去。”
她修长的手分明冷的渗骨，被她紧紧勒着，乔昀却只感觉滚烫。
![钗光钿影[民国]](/cover/11/11394/11394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