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融管理是江大的王牌专业,既然是王牌,自然有它与众不同的地方。李恒他们,无论是宿舍还是听课地点,都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他们,也只有他们,在东苑。
东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寓意希望和未来。也许对江大来说,这些金融管理系的学生就是让这所学校扬名立万的资本。
直到寒假回家之前,我一共遇见了他三次。
一次是在八栋楼下的超市。那时刚军训结束,天气还很热。我缠着旺财陪我下来买冰激凌解暑,她还很不情愿,一个劲的跟我抱怨:“这种天喝白开水最好啦,你不懂,就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喝饮料都比吃这好。”
“没办法啦,我就是嘴馋啊。”
超市外,明晃晃的灯光下,我看见李恒在收银台结了帐,拿着一瓶橘子味的美年达出来。三两下拧开,仰着脖子倒了一大口。
晚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也吹得他额前的发丝轻轻扬起。
他向前走,伴着皎洁的月光,慢慢走进树影斑驳的夜幕中。
我折身走进超市,一样买了一瓶橘子味的美年达,旺财瞥了我一眼:“什么嘛,你不是想吃甜筒的吗?”
我尴尬的笑笑,拧开盖子,小小的啜一口,味道甜甜的。
以前在东华高中的时候就不大能碰得到李恒,谁知道来了江大之后更是如此。
偌大的校园,一眼望不到边,光是食堂就有四座。
原先在高中时,李恒至少算个风云人物,而在这里,在状元遍地的金融管理系,虽说依然小有名气,却真真大不如前,仿佛敛去了锋芒的利剑,安安静静的锁在剑鞘中。这种情况下想要遇见他,真是不容易,就像在沙滩上捡一粒沙,在大海中寻一滴水。
我愈发的苦恼。
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考试周前的某一天。
高三时努力拼命复习考上江大,本是想着大学的时候能轻松一点,能离李恒近一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大的校园,我连人家的面儿也见不上。
旺财闲的没事就调侃我两句:“你看,这不,学着人家追男神,结果追的连路都找不着了吧。”
我懒得跟她辩,碰巧快考试周了,虽然和所谓的好学生沾不上一点边,但也不至于心大到奔着挂科。
我这个人呢,天性比较善良,虽然那个旺财天天没事喜欢往我伤口上撒盐,但我不计前嫌,依旧带着她往自习室跑。却没想,这一跑,居然真让我给跑出了点名堂。
我们的图书馆和自习室同在一栋楼里,一层是自习室,往上便是图书阅览室和电子阅览室。
自习室里,两边是落地的玻璃窗,头顶是明亮耀眼的灯光,我被照得微微有些晃神。
一眼望去,是满座的自习桌,目测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号人。奇怪的是,我居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旺财拍了我一下:“愣什么神呢?”
我一边跟着她往前走,一边不住的回头张望。
他坐在这里,乌黑的,柔顺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
我喜欢的人,怎么连背影都这么好看呢?
从那天之后,我像突然找到了作战营的列兵,终于有了自己的去处。
无论是考试周前还是考试周后,无论是饭前还是饭后,更不管天晴天阴,抑或刮风下雨,只要一逮到空,我便抱着书包往自习室赶,在他常坐的位置附近找一处空位。
如果他不在,我便先解决那些拖不得的功课。如果他在的话,即使那些功课再拖不得,也没了做的心思。心脏砰砰乱跳,做贼一样,偷偷的,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瞄一眼,然后低下头,一个人回味好久。
他好像总有看不完的书,低着头,很安静很安静。额前柔顺的头发落下来,会不小心遮住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当他在的时候,他便是我表上的秒针,是白墙上老挂钟的分针,是窗外那轮圆月上移动的时针。
每天每天,不管他待到多晚,不管是月上柳梢头还是自习室闭馆,我都会一直陪着。当然,这些他都不知道。他也不会知道。
日子久了,我渐渐摸出些门道。
除去吃饭、上课还有睡觉,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栋楼里度过的。如果不在自习室,那就必定在图书阅览室。
有一次,我没能在那个固定的位置寻着他,顿时没了再待下去的欲望,便起身去了图书阅览室。
也是那一次,又发现了一个除自习室之外他常去的地方。
他最常翻阅的是专业相关的书籍,听与他同行的人说,他一直在自学大二大三相关的内容。
可能好学生都是这样吧,我并不关心这些。我关心的是他在一排一排书架间穿梭的身影。我喜欢站在他的对面,拿下一本书,而这本书的间隙中,藏着我全部的心跳。
时光悠悠然然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一切安静的好像三年前的那个八月,阳光悄悄的从叶隙间露出,映在他白色的衬衫上。
十一月,我的生日过后,天渐渐冷了。
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已经能隐约嗅到冬天的气息了。
一天,一个周五的夜晚,他照例待到很晚,直到自习室熄灯、关门。
可能是天冷了的缘故吧,那天晚上最后留下的竟只有我们两人。
天上的月光晕黄,有些模糊,没有明显的边界。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不足几步的距离,仿佛我只要再走快一点,就能来到他的身边。
这个时候,我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他。
我心爱的男孩,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回头看看我呢?
有奔头的日子往往过的比较快,一场兵荒马乱的考试后,分别的时刻已悄然来到。
放假当晚,隔壁寝室四个人便迫不及待的走了三个,剩下一个胆子小的,怎么看怎么害怕。不得已,抱着一个枕头,敲响了我们寝室的门。
可这里没人走,也没有空床。
正犹疑的空当,旺财说:“小密,你过来睡我的床吧,我去跟若若睡。”
我真是站着收拾个行李都能中枪……
林密面露难色:“那多不好意思,既麻烦了你,又麻烦了许若。”
她干站了一会,又望向旺财,提议道:“要不艺文,我直接跟你睡好了,我瘦,占不了多少地方的。”
旺财笑笑:“不用了,别客气。就快要回家了,正好我舍不得若若,今晚本就想跟她一块睡来着。”
说着还朝我眨了眨眼睛。
这都是什么鬼话,我俩一个地方来的,住的地方前后不到八百米的距离,还舍不得咧。
我白了她一眼。
牟青明天要赶早班车,已经睡了。林瑞也有些撑不住了,揉揉眼睛,道:“不早了,明天大家都要赶车呢。小密你就听艺文的吧,反正她俩本就腻歪腻歪的,你不在也这样。”
林密看看时间,觉得也挺晚的了,便点点头:“艺文,谢谢你了,真不好意思。”
旺财虚伪的摇摇头,挂着一脸奸笑,把我挤到了墙角。
寝室里的床本就窄,平日里一个人睡都有些局促,更何况是两个人呢。
凌晨三点多,我俩便睡不着了,躺在床上闭目养了会神,便起来洗洗漱漱,准备去吃了早饭赶车回家。
打开门,去阳台上伸个懒腰,再深吸一口还泛着湿气的空气,迷迷糊糊的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回到衣柜前,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却突然犹豫了。
说起来,李恒也应该是今天回去呢。
这样想着,我落在羽绒服上的手默默的收了回来,转而拿起旁边的大衣,披在了身上。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后,我是一路上都不得安宁了。
无论是校门口,还是火车站的进站口,我都会不自主的四处张望,四处找寻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只是,最终还是没能见到那个人。
我提着行李走进车厢的时候,满溢的情绪,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
出站口,来接我的妈妈只是捏捏大衣的袖子,就开始不满的唠唠叨叨:“你怎么穿这么少,冻着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不冷。”
她吸了吸有些发红的鼻子,撇撇嘴:“骗人。你怎么可能不冷?”
说着,把我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爸爸跟在我们身后,拉着我的小行李箱,也不说话。
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我回头,望着茫茫人海,不知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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