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姥姥姥爷都喜欢问我,说,若若以后想要去哪里上大学呀?
不同的是,姥爷只是单纯的逗小孩玩,而姥姥却是认真的。
所以,每当我说不知道的时候,姥姥就特别生气,姥爷则乐呵呵的在一旁给我“打电话”:若若,你说江大,你说江大姥姥就高兴了。
我那时候那么小,根本不知道江大是什么,但又不想让姥姥生气,于是便照话说话了。甚至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一听到这样的问题,就会条件反射的说出那个标准答案。
姥姥很认真的对我说,说你以后一定要上大学,要上好大学,最好能去江大。只有站的位置高了,才能脱离蒙昧无知的一切,才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风景,才能有资格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说的话,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办法理解。
时隔十多年,当我真真正正脚踏实地的站在江大的校园里,望着那如雪的拱门,高远的天空,好像明白了她说那些话时心里含有的希冀,好像我真的可以拥有很长很远,很美满的未来。
来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报过道,办好入学手续,领好该领的东西,想着出了校园之后在哪里找一间宾馆,凑合一晚上,我是有宿舍,爸妈却没地方可去,也不急,反正他们明天就回家了。
本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一家三口在校园里踏着夕阳的剪影,边漫步边找出口,挺浪漫的一件事儿。
可是,当我们走到月上柳梢头,路灯相继点亮,疏影散落一地,还依然望不见校门口在哪里的时候,我爸终于沉不住气了,朝前一步,拦住一个匆匆忙忙往宿舍楼赶的小男生,傻乎乎的问:“同学,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男生懵了:“哪里?难道不是在江大吗?”
“还在江大?”我妈也有些懵了,“怎么还没走出去呀?”
男生看了看我们大包小包的行李,恍然大悟道:“你是新生吧?江大很大的,走出去要走很久很久。这里虽然有巴士有马路,但仍然是在校内,你们要出去的话最好还是坐校车吧,就是那种敞篷的八座小车,看到拦下就可以了。”
“谢谢啊,但是,你知道离学校最近的宾馆在哪里吗?”
“宾馆?其实不用跑到校外的,校内也有呀。”
“太好了。”老许一想到再不用拖着酸胀的小腿到处乱跑了,顿时又精神了,“在哪里,远不远?”
男生爽快的回答:“不远的。就在这附近,我带你们去吧。”
“好咧。”
宾馆的灯光有些昏暗,老许一进门就倒在床上,没多久,便呼呼大睡了。
妈妈坐在沙发上整理东西,我搬个小板凳坐在她的旁边。
“明天一大早我和你爸就要坐火车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们打电话。你也不小了,是个大姑娘了,要懂事,明白吗?”
“嗯。”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妈妈俯下身来抱抱我,“行了,快回去吧。”
夜晚的小路格外幽长,月亮高挂在天空中,光华似流水,瀑布般倾泻而下。
一切都很静谧,寂静的没有一点声响,空空落落,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昏黄的路灯落在池塘,夏天的风吹过,划开一圈涟漪,倒映在我的眼中。
走到宿舍门口才发现自己忘了找辅导员要钥匙,真是粗心。
也不知道她们睡了没有,我抬起手,犹疑的敲了敲门。
很快灯便亮了,传来人字拖在地上拖拉的声音,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门开了,眼前出现一张万分熟悉的脸。
我的嘴巴一张一合,惊讶到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里面的人有些不耐:“好了好了,快进来吧。你再不进来,蚊子都进来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所幸我的嘴巴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当初姐的名字也是正儿八经的出现在喜报上的,可惜你看不见,只怕你连自己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某个校草吧。”旺财酸不拉几的说。
对面的床铺上挂着两个满是好奇的脑袋,拉长了声音说道:“某——校——草。”
吓得我顿时一个激灵,忙跳过去捂住旺财的嘴巴。
长头发的脑袋坐直了身子,指了指自己:“牟青。”
短头发的脑袋依旧挂在那里,含含糊糊道:“林瑞,瑞雪兆丰年的瑞。”
我也回道:“你们好,我叫许若。”
“许若?草字头的那个?真有意思。女孩子一般不都会单名一个诺吗,算作美好的诺言。那若算什么呢,一种可能?”
我点了点头:“算是吧。”
我们聊着聊着,期间有人来通知明天下午领军训服装,然后准备准备,后天就要正式开始军训了。
真是匆忙啊。
躺在床上,想想前尘往事,再想想现在。
宿舍是我最喜欢的四人间,有独立卫生间,还有大大的阳台。这里有我最喜欢的旺财,还有两个看起来很不错的新室友,所幸我们年纪相仿,还有很多共同话题。最主要的是,在不久的以后,我还会在这里,在这个校园里,邂逅我向往已久的爱情。
一夜无梦。
天刚蒙蒙亮,感觉还挺早的时候,便被一阵断断续续的的敲门声惊醒。这种感觉一点也不美妙,我半眯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下去开门。
门一打开,居然是我妈。
我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问:“你们不是今天早上的火车吗?怎么还没走,晚点了怎么办?”
她提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直接绕过我走进去:“我来帮你把卫生打扫打扫就回去。”
我拦着她:“不用了,我自己会打扫的,你放心吧。”
她不听劝,提了一桶水,搓了搓抹布,就开始擦桌子……
等到准备去吃早饭的时候,喊她一起,她又说不了,推辞道,“你爸还在楼下等我呢。”
末了又转回来,往我手里塞了200块钱。
下午,我们宿舍一起去操场领迷彩服,有说有笑的去,在太阳底下暴晒了近三个小时,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在楼下,我又看见爸妈站在绿化带边上,一个低头看手机,一个把弄着树叶玩。
我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呀?”
妈妈看看我手里拎的迷彩服,问:“要我帮你洗洗吗?”
“洗什么呀?才发的,干净着呢,我可没那么娇气。”
老许在一旁,双手叉腰,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说:“我要上楼了,你们要上去吗?”
因为是女生宿舍,理所当然的,又是妈妈陪我上去。没想到,我们宿舍里的那几个小妮子瞎干净,还装在包装袋里没拆封的衣服,一个二个都给洗洗晾上了。
我妈问:“你不洗洗吗?”
“洗什么呀”,我往凳子上一坐,嘴硬道,“都没拆封的,也不知道洗个什么劲儿。”
她没说话,不声不响的把衣服洗洗晾上了。
晚上,我带他俩去食堂吃饭。两个这么大的人,总共吃了不到20块钱的东西,却又流着汗排着长长的队,给我充了200块钱的饭卡。
江大离家远,坐高铁都得9个多小时,坐火车差不多得一天的车程。
我以为这会是十一前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心中满是不舍,抱抱老许,再抱抱妈妈,让他们放心,说我一定会乖乖的。
结果呢,你猜怎么着。
第二天军训,在操场上集合的时候,我居然又看见他俩了。
这回没等我问,老许就主动跟我解释:“我们是今天早上的火车,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饭卡是昨天才充的,里面还有三百多块钱,洗澡卡和开水卡是办卡的时候充的100块,我跟你妈刚刚又去给你□□里充了1000块钱,学校大门口那里有建设银行的取款机,需要用钱的时候到那取就行了。我们今天真的要走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在学校要团结同学,不能耍小性子,知道吗?”
妈妈也跟着解释:“我跟你爸是今天早上9点半的火车,一看还有时间,就顺道来看看你。”
她说着,掏了几次口袋,掏出一把钱,大的小的,零的碎的都有。眼见着口袋空了,再没什么能给我了,便说:“那就这样吧,你好好军训。我跟你爸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他俩像来的时候那样,提着大包小包,在我的视线里越走越远,逐渐缩小成一个不可触及的点。
走正步的时候,硬币在口袋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听着,心想这笨蛋妈妈,许是连坐公交的硬币都塞给我了,这样想着,眼睛竟有些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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