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静谧化作死亡的压力层层堆叠起来,内衬吸饱了血水和汗水黏腻地裹在身上,在行动间不断抽取着体温,如今脱去了外衣的邓飞虎切实感受到了死神就在身边,冰冷而又粘稠。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感觉竟会教人不敢发抖,会逼人不断思考来迫使自己忘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拐过那个十字路口就是日杂店了,优先集中土木工具、粮食和过冬物资,接下来陈力你得自己去找车子了。”邓飞虎奔跑间简单部署了一下,“一个时,一个时后无论有没有找到车子都到这边集合,也不要跑太远,毕竟我们没有通讯手段。”
“不要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你身上都是新鲜血液,气味也可能在丧尸的索敌能力范围内。”安生提醒道。
陈力点点头:“我会心的。”
其实在这十字路口就有不少车子,倾覆的、破碎的、烟熏火燎的,各式各样却无一例外地被鲜血浸染过,如今被什么东西顶到了路边。看来马宏宇那边也不是一帆风顺。
陈力在路口停下,望了眼邓飞虎安生奔跑离去的背影,然后四处张望看有没有能用的车辆。
在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没有丧尸的踪迹,近处也没有完好的车辆。
再往里走走吗?左拐右拐都是出镇,人口密度也会越来越,逃生的难度,找到车子可能性也较。马宏宇应该是右拐出镇了,各个方向没被引走的丧尸多多少少都苏醒了,直走很可能会死啊。
陈力捏紧了开山刀。
他又忽然惊觉松了松。刚才就是这样,捏得太紧自己都感觉不到了。
陈力又四处望了望,希望找到之前自己没注意到的东西。
依旧是破败的景象、焦黑的人体。
陈力深吸一口气,嘴里喃喃“安全第一”,向前而去。
拐过了十字路口,心避过隐约还在远处追逐的丧尸,邓飞虎和安生来到日杂店门前。挂着老旧招牌的日杂店同周围的房屋一样是二层楼,就坐落在这排房屋的排头。日杂店的卷帘门半落,坑坑洼洼满是血污,仅是看着这门便能想象人被挤在这门前啃咬,那人拼命地推搡、敲打,却无济于事,甚至连手脚都被按住啃噬。半落的卷帘门把屋子里的情况掩在了黑暗里,外面沉静的日光只能掀起这黑暗的一角,但哪怕是这一角也能看出那不知名的人最后的挣扎。
“卷帘门别动,太吵。”邓飞虎以防万一地说了一句。
“你去周围转转,我去里面,没问题了再通知你。”说着,安生解下身上长枪放到地上。
“那你要心啊。”邓飞虎转身准备去侦察周围情况。
“啊啊。”安生闭眼调整呼吸,平复心跳。
几个呼吸之后,安生猫着腰进了日杂店。提前适应黑暗的眼睛勉强看清店内情况,门外的血污一直延伸进来,最终被倒塌的货架与散落的商品掩埋,一片狼藉。安生放下木矛,随手捡起两把改锥,一手正握一手反握。
安生直起身环视屋内,店面不但是倒塌的货架将整个店填得满满当当,无处落脚。货架之间有细微的响动传来,仔细看去是个人影被压在货架底下,正在扭动身体想要脱离困境。
“活人?”虽说这样发问,但安生也并不抱有什么期待。
“”人影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挣扎,似乎被压得相当牢靠,连动静都很。
安生无视人影,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货架往里探。
侧身拉开磨砂玻璃隔断,还没等安生探头看看里面情况就响起了什么东西飞快接近的声响,安生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只是站在隔断后静静等待。
“嗖”的一声,只有安生膝盖高的黑影从里面蹿出,径直往门口冲去。
安生站在原地把手中改锥朝黑影甩去。
“呜!”
黑影被改锥击中,不知怎么地撞上了货架,之后便倒在地上,没再爬起来。
安生等了几秒,轻轻地拉上隔断走向黑影,走的近了才发现是一条半大金毛。
半大狗毛发凌乱,腹部有伤,但不止身上染血,嘴上也是血。如今伏在地面上抿着嘴“扑哧扑哧”地喘气,瞪着不知是因为被光芒刺疼还是因为狂暴而发红的双眼看着走近的安生。
安生俯下身,握住金毛的嘴,举起改锥,轻声道:“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其实没养过狗的啊。”
落下,旋搅。
站起身,安生随手在墙上的开关按了两下,原本理所当然的光明现在也理所当然地没有到来。隔着玻璃看了看里屋的黑暗,安生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楼上看一看。
木制的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透进二楼的日光稍稍把台阶照亮。安生踩着日光登上二楼,灰尘纷纷泛起,随着安生呼啸。
二楼的空间被分割成了好几块,卧室、厨房、卫生间
日光就是从厨房里的大窗照射进来,不同于楼下的混乱厨房的一切都散发着生活的气息,案板上的肉、搁在一旁的菜刀、瓷碗里半满的油如果不透过窗户往外看,就感觉好像是回到了那个安逸的时候,女主人正在准备晚饭,忽然有事离开一会,而油锅里的刺啦声,蒸熟米饭的香味趁着女主人离开,争着要从这画面里漫出。
终究是错觉,案板上的肉已经发臭只是还在冬天还没有生出蛆虫,碗里的油也落满了灰,看不出令人安心的金黄色,只有刀还能用。
安生随意地看了几眼,拿起菜刀挥舞两下,还算顺手。
除了厨房,其他的房间都是房门紧闭,窄窄的过道也显得阴冷。
一个个房间检查过去,在主卧和厕所里都转过一圈之后,安生来到侧卧门前,里面大抵就有一两只丧尸。
没有多少思考,安生轻轻推门进去,一个缩在床边的孩抬头看向这边。
孩脸色苍白,其他没什么异样倒像是个活人的样子,直到他疯狂地向安生扑来,速度出奇地快。
尽管安生推门时的动作轻柔,仿佛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主人,但这个时候却是一点没有迟疑,让开,俯身一手按在孩后脑,掼在地上,落刀。
闯进人家的房子,拿了人家的改锥和刀,杀了人家的孩和狗,明明都还没打过招呼,啊啊,真是太没礼貌了。
安生这样胡思乱想着拆下椅子的木腿,缠上布料,淋上油,做了支简易火把,打算去探探一楼的里屋。
又重新回到一楼,这次除了似有似无的日光还有晃动的火光。
火光照亮了纷乱的场景,也照亮了货架底下扭动的人影。仅是个人影罢了,其实货架只是搭着,只是手脚都无法用了,被火光映得橘黄原本木然的脸也因为见了安生变得狰狞,咧开嘴撕咬空气。
这样,不用打招呼了吧。
安生掏出改锥,请他安息。
再次站到隔断前,安生直接拉开,这次没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安生把火把探进去,照亮了不大房间,是个储藏室,同外面一样杂乱,地上还有一具人体,几乎要被掩埋。这具人体大概就是厨房里消失的女主人,脖子上开了个不的豁口,四处破损的衣物显露出红色黑色的伤口,确定了只是具尸体。
安生忽然觉得那金毛的红眼是哭出来的,要不然杀它的时候怎么一点反抗也没有。
可是狗也会哭红眼吗?
安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