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彻很头痛。
把那偷吃东西的小鬼头敲晕在地他才反应过来。
扔下棍子,蹲下摸了摸小鬼头的呼吸和颈动脉搏动,确定人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徐彻这会儿反应过来知道后怕了,今天要不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鬼头,而是一个成年人,那悲剧的就是他了。
当小偷的可不会像他一样,动手时下意识放轻手劲儿,只让人意识丧失而已。那一棍子下去可能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徐大河屋的门也开了,只见他套了一件外裳快步来到这边,看着倒地的小鬼头,皱眉。
“怎么回事?”
徐彻起身,无辜地看着徐大河。
我敲晕了一个小偷。
徐大河叹了口气,“你没事吧。”
这孩子,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也不怕自己出点儿啥事。
徐彻摇摇头,示意自己受到什么伤害。
“阿爹,他怎么办呐?”指着地上的小鬼头,徐彻问徐大河抬头。
那小鬼头的身份其实差不多可以确定了,那个可怜的被追杀的倒霉孩子。
估计是知道那几个人被抓了才敢下山偷点东西吃。
徐大河显然也想到了,不能把孩子仍在这里不管,叹了口气:
“这事儿明天再说,先把他扔你床上吧,把门从外面锁了,你一会儿和我一块睡。”
徐彻一瞬间嫌弃,这脏兮兮的娃娃几天没洗了就扔他床上?
却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总不能把他扔其他屋里吧。
不扔其他屋里就这样扔在地上他也不放心。
徐彻于是点头,“行。”
徐大河弯腰抱起那小鬼头,徐彻走在前面把屋门展开,然后把自己屋的灯点开屋子一瞬间亮堂了。
然后走到床边把自己起身前合住的被窝掀开。
等徐大河把人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后,徐彻才跟徐大河说了这小鬼头如何进来的,以及他进来时用的那根神奇的绳子。
徐大河一瞬间无语,出了徐彻屋子,径直走向大门,开了门栓绕到墙另一边,把那根木头抱进了院子。
这才解下那根带绳子的飞天神钉。
徐彻出来后关上门,从外边把门绊住,然后又把自己屋那窗户从外边用拌食棍子卡住。
两人看了一圈没有遗漏就回徐大河屋睡觉。
徐大河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给徐彻盖,徐彻想了想还是跟徐大河说了。
“阿爹,明天就把你屋里的地窖挖了吧,先把钱藏好了。”
要是下次再来个小偷,趁着没人在家把钱财全翻走了那可就没地方哭了。
徐大河也想到了,点头,“先睡吧。”
两个人并排躺到床上,徐彻却突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徐大河疑惑地问,漏掉什么了吗?
徐彻支支吾吾,回了个我先出去一趟,然后从被窝爬来起出去了。
怎么就把撒尿的初衷给忘了呢?
……
这是傅清逃出来后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母亲怀他时父亲就已经离家,十年长在母跟前,虽无父亲庇护,却因聪慧得祖母疼爱。
初见父亲时的欣喜与紧张,全心全意地信任他。第二天却从下人口里听到新妇入门了,傅清还记得母亲脸上的不可置信与哀莫大于心死。
身边的下人突然对他严加看管,当晚就传来母亲“病逝”的消息,以前最疼爱自己的祖母也默不作声了。
傅清的世界一瞬间天翻地覆,心念俱灰。
他虽然什么事情都不明白,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于是趁着下人对自己的疏忽,傅清偷偷跑到采买的马车底下混出了府。
在街上的时候差点被人贩子抓住,幸好他跑得快,摆脱了人贩子,但是再也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了。
最后,他钻进驾着小毛驴的茅草堆里出了城。
傅清害怕那个冷血的父亲知道了来抓他回去,就专门往山林里钻,躲过好几波追兵。
饿了就吃树上的野果,他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就专捡被小鸟叼过的吃,渴了就喝小兽喝过的泉水。
傅清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慌慌张张差点被发现,到现在能熟练地避开各个人并争取不留痕迹。
从一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到一个流浪山林的小乞儿,他转变的很快。
他在山林里游荡,也没有目的地,只想甩开他们,活下来。
到后来,几乎没有人追来了,应该是他那个父亲放弃了他。
他还是不停地逃,不停地逃。
但到这座山上时,他又发现了一波抓他的人,是新妇的。
傅清讽刺地笑着,冷血的父亲,娶的也是个蛇蝎妇人。
他躲进深处,爬到树上任树叶遮住身影,暗中观察他们的动向。
他看到他们下山,看到这块的村民上山反复地搜查,听到他们说“没有漏的”。
最后的一波人被抓了。
傅清知道,他应该是安全了。
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又蛰伏了一天,确定再没有人才放松了自己的精神。
他抛弃了夫子对自己的敦敦教诲,背弃了母亲教给自己的做人原则。
他开始偷东西了。
傅清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这个村子叫什么,但是他看到有一家独立于村子的小院。
傅清想吃一些裹腹的东西,但是他没有钱财和他们交换,只能偷了。
深更半夜,等人家都睡得很熟了,他才偷偷滚了个木头过来。
那根绳子是傅清从树上摸下来的。
昨天五个小村孩进山前他不知道,但是他们匆匆离开时他有注意到,也看到了他们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树上。
傅清想,他今天晚上先借用一下他们的绳子,等明天就给他们放回去。
把绳子捆在木头上,扔过墙头,傅清熟练地顺着木头爬到墙头上,然后顺着绳子滑了下来。
这家厨房里还有主人家吃剩下来的馍馍和饼。
傅清下意识地没有动那些饼,拿了两个馍馍,从锅里乘了点儿水,就盘地而坐吃了起来。
自嘲一笑,为了活下去,他都已经沦落到做偷儿的地步了吗?
傅清难过地都要哭出来了,但是他忍住了。
新妇进门他没有哭,母亲去世他没有哭,祖母装聋作哑他也没有哭,被父亲派人捕抓他也没有哭。
哭不能解决问题。
他要好好活下去。
活着,才有可能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吃完东西,又把碗放回了原处,傅清就准备离开了。
打开门,抬眼,一个村孩举着棍子看着他。
傅清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是偷东西被抓包了?
没来得及跑就被一棍子打晕了。
傅清:……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傅清睁眼的一瞬间还有点儿懵,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后昨儿晚上的记忆就想起来了。
苦笑,果然,夫子和娘亲说的很对,不可做坏事,天道有轮回。
傅清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里虽然没有摆放什么装饰品,但是看起来确是异常的整洁干净。
看着倒不像一个村孩的房间。
他低下头看了一下,被子还是崭新的,只是被自己这件从出了府就没有换过的,在山林里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给弄脏了。
傅清心里内疚,赶紧从床上起来,想要拍打被子上的污渍,但是看到自己的手掌又收了回来。
穿上自己已经被磨破底儿的鞋,傅清向门口走去,不出所料,门从外面锁住了。
还有窗户,也被绊住了。
这是防止自己逃跑吗?
傅清笑了笑,倒是没怎么害怕,虽然是两个馍馍,但是偷了就是偷了,傅清不想狡辩。
而且,他下意识地相信,在他偷了东西的情况下,没有绑了他扔到院子里,反而让他睡了这张床,这家的主人,是个心善的。
他在遭受这么多后,遇上了一个善人。
傅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