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
清晨
满园春色浓如酒,柳风南心里的愁,比酒还浓,比千年醉还浓。
他昨晚彻夜未眠,一大早就来园林里散心,桃红杏白随风飘,风景美如画。
柳风南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蝙蝠接二连三地出现,烦不胜烦,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幽灵般鬼眼,那鲜血淋漓的利齿。
柳义也来到了园林里,他大前天马不停蹄不分昼夜地赶到山庄,柳风南就问了几句便要他退下,他不知道柳风南叫他来只是问蝙蝠的事,以为有其他事情安排,没有吩咐他回去,便一直待在了山庄。
柳义很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庄主,忙过去行礼。
“属下见过庄主!”
柳风南一愣,眼前这人好眼熟,对了,叫…柳义。
“你还没回去?”柳风南脱口而问,说完便后悔,这话有驱赶责备之意。
柳义脸上一丝尴尬闪过,道:“未得庄主吩咐,属下不便擅自离开。”
柳风南点了点头,猜到了他没有离开的原因,忙关切地问:“那日,你冒雨赶来,可受风寒?”
柳义心里一暖,道:“谢庄主体恤,属下乃习武之人,雨而已,强身健体。”
柳风南点头,沉思了一阵,道:“其实,我叫你来,就只是问蝙蝠的事。”
柳义一愣,脸色僵住。
柳风南继续道:“因为,我亲眼见到了那种蝙蝠,像幽灵,似乎能吸血。”
柳义大惊,道:“亲眼见到吸血蝙蝠?”
柳风南点头,道:“此事我从未向外人提起。”
柳义立即单膝跪地,竖起右手,二指朝天,道:“属下绝不对外透露半个字,如若违背,天打雷劈!”
柳风南伸手虚托一下,道:“不必如此,我若信不过你,也不会告诉你。”
柳义起身抱拳,道:“谢庄主信任,敢问是在哪里看到?”
柳风南道:“第一次看见,是本月初三晚上,在书房,它就趴在灯罩上。”
柳义疑惑:“灯罩?可有点灯?”
柳风南点头。
柳义眉头一皱,道:“奇怪,蝙蝠都怕光,南海那岛上的吸血蝙蝠也怕光,白天都躲起来不见天日。”
柳风南道:“西方传说的吸血蝙蝠呢?”
柳义道:“西方的传说只是传说,无人清楚。”
柳风南道:“你可曾听说西方的吸血蝙蝠像幽灵?”
柳义问道:“幽灵?”
柳风南道:“不错,一靠近就消失了。”
柳义问:“庄主靠近它们就消失了?”
柳风南道:“是它,不是它们,第一次看到时只有一只,我一剑刺过去就消失了,就只剩下两点鬼火,像幽灵一般。”
柳义吃惊道:“追魂剑?”
柳风南点头,道:“不错,我的追魂夺命剑使出来了。”
柳义更吃惊了,江湖上败在追魂夺命剑下的一流高手至少有二十人,庄主竟然对一只蝙蝠使出了绝学剑法。
柳风南喃喃道:“它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柳义道:“请恕属下无礼,敢问庄主那天可有喝酒?”
柳风南点头,道:“我之前确实喝了一口酒。”
柳义道:“可是烈酒?”
柳风南道:“是千年醉,你怀疑我是酒后幻觉?”
柳义没有作声,但意思已经明了。
柳风南道:“但是我前天,又看到了一次,那次我可没有喝酒。”
柳义道:“还是在灯罩上?”
柳风南摇头,道:“不是,是白天,在书房行廊的屋檐下,这次是三只,就倒挂在那里。”
柳义道:“靠近又消失了?”
柳风南摇头,道:“没有,还没靠近,它们就飞入雨中不见了。”
柳义喃喃道:“三月初三,一只,三月初六,三只,刚好是三天……”
他脸色突然唰白,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柳风南把一切看在眼里,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柳义惊魂未定,喃喃自语:“难道真是吸血鬼…”
柳风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柳义木然看着柳风南,似乎还沉浸在恐惧中,颤抖着道:“我想起以前在西域听到一个特别传说。”
柳风南道:“特别的?”
柳义呆呆地点头,道:“这个传说也是和吸血鬼蝙蝠有关,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
柳风南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柳义顿了一阵,平复心神,道:“那个传说,吸血鬼若盯上了谁,就派幽灵蝙蝠去监视,第一次一只,三天后三只,再三天后九只,再三天后八十一只,再三天后,便是月圆之夜,吸血鬼便会出来。”
三月初三,一只蝙蝠,三月初六,三只蝙蝠,明天三月初九,然后三月十二,再后三天,刚好就是三月十五,月圆之夜。
那一天,疑惑便会彻底解开。
柳风南脸色已经惨白,这和自己遇到的情况完全契合。
他喃喃道:“是不是除了吸血鬼选中的人,其他人都看不到蝙蝠?”
柳义似乎还未从惊恐中缓过来,木然地摇头,道:“不清楚,没有听说过。”
柳风南道:“前天,三只蝙蝠,就只有我看得见,别人看不见。”
柳义道:“别人?”
柳风南道:“舍命救过我的命的人。”
救过他的命的人,不一定可靠,但是,舍自己命去救他命的人,就很可靠。
至少,不至于说谎。
柳义道:“庄主有这样的朋友,真让人羡慕。”
柳风南愣了,道:“朋友?”
他摇了摇头,朋友的情义是互相的,这种,只能算是忠心耿耿罢。
柳义道:“若庄主信得过属下,请允许我明天跟随左右。”
明天就是三月初九,若传闻属实,那么,明天可以见到九只蝙蝠。
柳风南点了点头,一个人守着这份惊恐,实在太沉重,蝙蝠的事,他之前只对暗影提过,但暗影寡言,反而让自己更加压抑。
“你见多识广,就一直待在山庄吧,值得我信任的人不多,一旦有事,也方便找你。”
柳风南说完,便直径离开。
柳义呆呆地立在原地,竟忘了恭送。
常住风南山庄,这是每个下属梦寐以求的荣耀,证明他成为了庄主信得过的人。
但他哪里知道,柳风南仅仅是防止他出去泄露蝙蝠的消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