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天空仿佛被一只巨兽吞入腹中,暗淡无光。
书房里,油灯昏暗,柳风南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碗酒。
千年醉,醇馥幽郁。
白天的事太过怪异,暗影竟然看不到那三只蝙蝠,但柳风南选择相信他,毕竟没有谁会拼着性命骗自己。
他并不后悔刺出那一剑,若不是那一剑,他如何能解除心中的疑惑,如何看得到暗影的忠心?
帮过自己的人,比自己帮过的人,更可靠。
更何况暗影救过自己的命。
当前,把风南山庄的安全交给他比较合适,最后的屏障,要被最忠心的人掌控,柳风南才放心。
但是,柳风南还是觉得不安全,蝙蝠,到底为何物,幽灵?吸血鬼?
蝙蝠最先是在密室出现的,是在柳风南喝了一口千年醉之后出现的。
是酒有问题吗?
他仔细盯着这碗酒,清澈甘洌,没有一丝杂质。
醉月山庄是纯粹做生意的酿酒世家,从不介入江湖恩怨,不会在酒里做动作。
况且,此酒不是第一次喝,而酒坛一直藏在密室,应该,不会有问题。
柳风南不确定,“绝对安全”的密室里出现过一只蝙蝠,他对“绝对”二字已经产生了怀疑。
他拿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微微颤抖着伸进酒碗,刹那间,他不敢看银针,他害怕坏的结果,如果酒有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的安全还有什么保障。
过了好一阵,银针始终白亮,柳风南心里松了一口气,酒是没有问题的。
会不会是酒太烈?
酒后幻觉?
柳风南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喝下半碗,烈火入腹,醇香萦绕,整个人仿佛浸泡在酒香之中。
闭上双眼,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酒是好东西,能让人短暂地忘却烦恼。
书房外,春雨如针,沙沙作响,反让整个夜晚显得特别宁静。
柳风南听着雨声,脑海里浮现出外面的景象,细雨洒落在树叶上,沿着叶茎脉络慢慢积聚,终成一滴,从叶尖滑落,滴入泥土,消失无踪,仿佛是一个生命的终结。
沙沙声越来越响。
是雨大了些?
柳风南感觉自己回到了二十九岁那年,周围也是这样的沙沙声,那是漆黑的山洞里,奇怪的振翅声音。
蓦然,一只血红蝙蝠出现在他脑海,一只变三只,三只变九只,九只变一群,一齐向他扑过来。
柳风南骤然睁眼,蝙蝠消失,沙沙声也轻微到几乎听不见,他满头大汗,环顾四周,书房里一切如故。
“呛~”
追魂剑出鞘。
烈酒壮人胆,柳风南持剑漫步在书房走了一圈,并无任何异样,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一片漆黑,但柳风南双脚不停,一步一步,一直走到后院。
后院房间还亮着灯,那是他的房间,里面有他的妻子,阮萍儿。
柳风南忽然感觉特别疲惫,任谁几天不吃不睡都会感觉疲惫,他需要休息,再这样下去,用不着等到月圆,他就先倒下了。
卧房里油灯微亮,透过昏暗的灯光,他看到妻子合衣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阮萍儿是他的妻子,比他整整三十岁,十年前,他在江南水乡偶遇了她,一方水养一方人,那时她才十七岁,清水芙蓉,亭亭玉立,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
只一眼,他就被深深地迷住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谢空折枝。
柳风南当天就把她掳走,带回了山庄。
那一夜,他仿佛回到了二十九岁,浑身充满了激情和欲望,绝望的呼喊和无力的挣扎,在他眼里只不过徒增情趣罢了。
木已成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阮萍儿所有的期望都化作泡影,甚至,还不敢恨他。
因为她还有父母,还有亲人,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惹怒了他,所有她在乎的人,都会面临巨大灾难。
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能嫁个家势好、对自己好的男人,就是一辈子的福气。
从某方面来讲,柳风南对她还真不错,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每年还会给她父母送去大量金银,尽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甚至,只有她一个女人。
唯独,不能出山庄半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大多数人都在受命运摆布,极少有人愿意去反抗。
她妥协了,她认命了,试着去顺应他,他脸色不好的时候,不要多嘴,不要多想,乖乖地回房,给他留一份饭,给他留一盏灯。
多年以来,她已融入了妻子这个角色。
只是,偶尔在梦中回到故里,春光明媚,草长莺飞,河畔杨柳青青,有个温柔地声音在耳边轻声说:待你长发及腰,我便来娶你!
梦醒时分,她便记不清那人模样,也不敢忆起那人模样。
或许是命运喜欢捉弄人,或许是强扭的瓜真的不会甜。
阮萍儿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他真正的妻子,才发现,老天爷给她开了个大玩笑。
柳风南外表风光无限,内心却极度自卑,因为,他有隐疾。
自把她抢回山庄的那晚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她,阮萍儿连做个好妻子的愿望都幻灭,变成了活寡妇,柳风南当然更不好受,一朵娇花在旁,只能光看着,丝毫没有男人的尊严。
年轻是女人的资本,但对于阮玲儿来说,却是折磨。
不知不觉中,她从青春活泼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满心幽怨的女人,如同一朵娇花,缺少雨水的滋润,日渐枯萎。
所嫁非爱,死守活寡,即使身穿舒适华丽的衣裳,头戴昂贵璀璨的首饰,也掩盖不了她空洞的灵魂。
柳风南看着熟睡中的妻子,虽不如初见时青涩纯真,但多了些许韵味;纵无初见时怦然心动,却已深深融入自己的生命。
如果能帮自己生下一儿半女,那便好了。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想。
好酒醉人,胸口的一团烈火顺着身体往下,变成熊熊欲火,迅速蔓延上来,一股强烈的冲动充斥他的大脑。
时隔十年,他的身体竟然再次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