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的很突然,我好像没有跟上节奏的孩子,冬风吹过的第一天,感冒也如期而至,我似乎很爱在换季的时候感冒,还记得小时候,那个人调侃着着说我是大家的信号灯,感冒病毒还在山那边的时候我就已经躺下给大家报信了。或许是发烧的缘故,我总是能断断续续的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助理在家陪了我好几天,我没有问她的工作怎么安排,我记得我以前工作的时候很忙,她现在坐了我以前的位置做着我以前的工作,怎么会有时间照顾我。
发烧的时候身体很虚弱,腹部的伤口好像也在发炎,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事,便借故让她去工作,她是个通透的人,见我态度完全转变,也就默默的离开了。我是个习惯了自己舔舐伤口的人,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更加不想让他们发现我曾有过难以启齿的想法。
感冒缠缠绵绵持续了一周,腹部的伤口疼了一周,不知怎的,这次感冒,我竟没生出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乖乖的吃药,好好的休息,可能事助理在我身边晃荡的关系,也可能是手里还有未完成的工作,我这样告诉自己,似乎忘记了当时义无反顾决定手术时有更多的工作未完成。
坐在咖啡厅,闻着飘荡在屋子里的咖啡味,我竟有了“久违的味道,真好”的感觉。这样的想法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身上不是吗,我一直觉得喜好某事某物,绝对是热爱生活的表现,可我,绝不是这样的人。
助理的电话恰到好处的打进来,她焦急的问我一个出了问题的案子的相关问题,我耐心的给她讲解问题的核心,帮她制定解决的方案,电话结束,我看着窗外萧条的街景,竟然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对面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坐着一个小伙子,他似乎很喜欢坐在那个位置,好多次见到他都是坐在那里看书,安安静静,不打电话不说话,也没有朋友找他,我有时候会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书可以让一个正值青春的小伙子丢开朋友静静的坐在这里。
冬天的咖啡馆很温暖,下午的阳光会透过二楼落地窗照进来,我只有在这里的时候才喜欢阳光,我逃避阳光逃避惯了,最近却时常告诉自己要多晒晒太阳,多去咖啡厅坐坐,听听玉佛寺的梵音,看看……那个不爱说话的小伙子。
近来的我越发觉的自己奇怪,喜欢晒太阳,喜欢听人们交谈的声音,喜欢看街上的人群,可怕的是竟然喜欢观察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小伙子。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有点害怕这样的自己,更多的害怕自己的改变会走向哪里。
春天准备要来的时候,我难得的给助理打电话,告诉她我想回公司上班,她兴奋的说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板。我不知道结果怎么,不知道老板会不会要我回去,不知道她的兴奋是真是假,我不像以前诸事漠不关心,甚至有点担心,担心老板不同意,担心她会介意。
坐了公交车晃晃荡荡的去公司,在车上无意碰见了咖啡厅那个不爱说话的小伙在,他坐在公交车后面靠窗的位置,脑袋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心事。
我在中心区下车,站在路边等车流过去,公交车准备开走的时候,小伙子睁开眼睛,看到他朝我看来,我微笑着示意。我不是一个多么懂礼貌的人,只是除了微笑不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更加不知道怎么处理别人看来的视线,助理以前还因为这个打趣我。
小伙子似乎是到站忘记下车了,我微笑示意的时候明显一愣,可是等他冲到车门口的时候公交车正好加速,他似乎冲着司机大喊了什么,加速的公交车最终也没有停下,被周围的各种车簇拥着推向了远方。
到公司的时候,老板跟助理好像正在等我,那些我猜想的辞退责备都没有,老板问了我的身体情况,简单两句话交代了我的工作内容便召集公司高层开了会议。我没有坐回我原来的位置,助理的工作能力得到公司高层的一致认可,她在那个位置很好。而我,成了公司的高层之一。
我没有拒绝老板那天的晚餐邀请,我想解开心里的疑惑。助理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我,老板看着忙前忙后的助理,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一一告知,除了他念及我多年的协助,还有助理为我谋划的一切,我在知道一切后哭出了声音,是感动?是悔恨?是羞愧!是无地自容,我在那一刻觉得自己自私的可怕。
助理说她查了我,她对我的感激、和心疼让她无法坐视不理,所以她将上一次关系到公司存亡的一战胜利归功与我,促成了公司高层对我的认可。
老板也坦诚布公,他对我的感激不只是我给他带来的那些利益,更加感激我在他事业低谷时期毅然决然帮他度过难关的那份恩情。
二十年吧,大概有二十年我没有像那天那样哭过了,被抛弃的时候,我曾发过誓,再也不要流泪了,因为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流泪,可是这次,我控制不住自己。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我被利用,一直以为我只是老板赚钱的工具,一直以为我只是助理踏入高档写字楼的跳板,一直以为自己早被世界抛弃,被自己身边的人抛弃,我从没想过有人会真的关心自己。
我一个劲的道歉,一个劲的嚎啕大哭。助理抱着我跟着抹眼泪,老板坐在对面边抽烟边叹息,他说他一直以为我拼命工作是为了往高爬,直到助理调查后它才明白,我拼命工作只是为了“拼命”。他大概是知道我消失的几个月是因为什么,他只字不提,那不堪回首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
我的新工作很轻松,协助做公司的战略布局,更多的时候帮助理解决她的难题,助理给我安排了很多旅游的计划,也变相的介绍了一位心理医生朋友,我知道她是替我担心,也没有当面拒绝,加了微信应付过去。
我以前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人会哭,直到那次当着老板和助理的面大哭以后我才了解,那些积压在心里的伤痛和委屈,都会随着泪水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