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今天晚上吃什么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红发男孩在自家用土砌起的院子里来回晃悠。
“今晚就是丰收祭典了,当然是要弄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了。”一个朴素大方的妇人正搓着衣服,“吃了过后啊,就能长得和你爹爹一样高大。”
“真的吗?”男孩儿停下步子望着他的娘亲,满眼星光。
“真的。”妇人回道,“你现在呀,就乖乖和姐姐一起去山下帮忙准备祭典,晚上回来就能吃到你想吃的东西了。”
“可我想爹爹和娘亲也一起去嘛……”男孩儿不开心地低下头,两根食指互相戳来戳去。
“我和你爹爹去了,谁来准备晚餐呢?”妇人笑道,“乖,快去吧,只要你做得好,不光今天晚上,明天晚上也能吃到哟。”
“得令!”男孩儿身姿一正,敬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随即对着屋里喊道,“姐姐,姐姐,我们快走吧!”
“来了。”一个比男孩儿高出半个脑袋的女孩儿从屋里跑了出来,牵起男孩儿的手,“走吧。”
“生儿,舞儿,你们慢点儿走啊——做事心点,别给村子里的人添麻烦。”妇人扯着嗓子叮嘱道。
“知道了——!”男孩儿回道。
“不要!不要走!”殷知火生呆呆地站在这户人家门口,望着远去的男孩和女孩,脚却不能挪动,只能声嘶力竭地呼喊,“回来!回来——!”
但男孩儿和女孩儿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殷知火生的声音,拉着手有说有笑地往山下走去了。
“对了,对了,只要叫娘亲和爹爹离开这里就行了……”殷知火生慌忙向院子内看去,“娘亲!娘亲!快走啊!”
那妇人仍优哉游哉地搓着衣服,嘴里还哼着曲儿。
“娘亲!”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他想要冲进去,冲进去拽起那个妇人,带她远离这个地方。可是他做不到,他的双腿被一股力量束缚住,无法动弹。
“废物!给老子动起来啊!”他咆哮着,眼中满是血丝,愤恨地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你给我……动起来啊!动起来……求你了……”
“求你了……”绝望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他忽然觉得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呵——呵——呵——”他倒抽了几口气,突然疯了似的将双手插入泥土之中,疯狂地刨起来。
他的双腿还是无法动弹,甚至不能改变姿势——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他维持着跪姿,双手不要命地向前刨着,让自己的膝盖在地面上拖行。
尽管他的十根手指都残破不堪,双手血肉模糊,膝盖已显露出白色的骨头来,可他仍然没有停下,一心只有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妇人跟前。
“娘亲……娘亲……我来了,娘亲……快跟我走,我们得离开这里……”殷知火生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妇人,却抓了个空。
他的手停滞在空中,久久没有收回。
“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明明就在眼前了……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我什么都无法挽回……”
“溪夫,溪夫,洗衣粉不够了,你再帮我拿一点儿来。”妇人扭过头去朝着正屋旁的房子喊道,“今天天气好,把床单被褥也拿出来吧,我一起洗了。”
“就来。”一个围着粗皮围裙的赤膊男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笑骂道,“瞧把你给懒的,洗衣粉都不自己拿了。”
“我是看你天天蹲铁匠坊里头研究图纸,怕你腿脚生锈了,让你多走动走动。”妇人也露出笑意,唠叨道。
“爹爹……”殷知火生跪在地上,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喊叫,也没有力气去抓住他了——就算有,也喊不应,抓不到。
“是是是,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枣红时贤良淑德,温柔体贴呀。家家户户都把你当做教养女儿的典范。”殷溪夫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抱着洗衣粉和床单被褥,阴阳怪气的说道,“喏,拿去。”
“损样……”枣红时白了他一眼,双手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您好,请问一下,这里是殷铁匠家吗?”这时,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殷知火生身子一怔,瞳孔猛地收缩。虽然在此之前这声音他只听过一次,但这声音实在特别,所以他能肯定——门口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梦妖生死海!
“原来是他……”还未从炎霆得口中得知真相的殷知火生,在这场残酷的梦境之中遇见了害死他父母的直接凶手。
殷知火生咬紧了牙,浑身颤抖起来,眼中满是仇恨和杀意。
“是,这里是。”殷溪夫回道,“请问您是来定制武器的吗?”
“啊,也算是吧。我可以进来详谈吗,铁匠先生?”生死海笑问。
“当然可以。”殷溪夫应道。
“不!”殷知火生费力地扒着地面转过身去,对着生死海嘶吼道,“滚出去!滚出我的家!”
“那就打扰了……”生死海微微弯腰行礼,走进了院子。
“我们去铁匠坊里谈吧。”殷溪夫侧身指着正屋旁的房子。
“如此甚好。”生死海礼貌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回道。
“不……不要,爹爹……不要啊……他是……他是……”殷知火生无力地喊着,眼睁睁看着生死海和殷溪夫一起走进了铁匠坊。
“老将军……雷先生……你们在哪儿啊……”殷知火生伏到地上,呜咽起来,“求求你们……救救我爹爹,救救我娘亲吧……”
“没人能救得了他们,殷知火生。”忽然,一个轻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生死海——!”殷知火生猛然回身,挥剑斩去,背后却什么也没有。
等等……
殷知火生挥出一剑后,才发现身边时空变换,已近黄昏。自己手上的伤已完全不见,腿脚也恢复了正常。
“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的手下惨死……”那声音再次出现在殷知火生身后。
“我要杀了你!”殷知火生又是挥空一剑。
“啊……多么无力,多么悲惨——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把你的剑放到你的脖子上吧,你只需要轻轻一拉,就能跟你亲爱的爹爹和娘亲重逢了。”
殷知火生感觉那声音的主人就俯在自己的耳边,他能感受到轻微的气流。
“你休想!”他挥剑转身,依然没有劈砍到除了空气之外的任何东西。
“噢,你放心——很快,我会把你的姐姐也带来,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
“做梦!”
“噢噢噢,你瞧瞧你,又挥空了——到底是谁在做梦呢?连在你自己的梦境里,你都没有办法攻击到我。在现实里,你有本事打倒我吗?”生死海冷笑道。
“可恶!”殷知火生将剑砸进地面。
“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魂器的锻造方法,恶鬼!”铁匠坊内忽然传来殷溪夫的怒吼。
“溪夫,怎么了?!”枣红时听到动静,朝着铁匠坊快步走去。
“红时,别过来!快走!”
“溪夫!”
“快走——!也通知还在村子里的其他人,立刻下山!”
“你不需要这样的,铁匠先生。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把《神代魂器谱》交给我,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的。”生死海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声音。
“别痴心妄想了,恶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拿着魂器去做什么吗?到时候天下生灵涂炭,我们又怎么可能还能周全!”
“不要逼我动手,铁匠先生。我不想做恶人,我只想用魂器夺回属于我们一族的东西。”生死海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发出尖利的鬼啸,“拿——来——!住,住手,你想做什么……你疯了吗?你——”
“轰——!”
随着一声巨响,火光将整个旧炎溪村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