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救了……”绾来风瘫软地趴在城垛上,浑身被咸湿的海水安排得明明白白,“啊——啊——啊嚏——!”
“脱掉衣服,把水弄干,免得感冒。”炎霆得说着,乐呵呵地脱掉外衣,拧出水来,“呀,就是没想到竟然是海水。”
“太爷爷,红鳞鸮鱼是海鱼,当然是生活在海水里的啊!”炎慷冷得发抖,一边脱下黏在身上的湿衣服,一边忍不住吐槽他这个不靠谱的太爷爷。
毕竟现在还是二月,铁砂城纬度也不低,风又大,而且天色也已经叠上了一层黑玻璃,浑身湿透地站在傍晚的冷风中可以算得上是一种酷刑了。
“失误失误。”炎霆得一边笑答,一边默默将自己的巨剑插在地上,燃起熊火。
在熊火的温暖下,脱下的衣物和身上的海水很快被烘干,众人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只是海水烘干后那种难以言表的别扭感让众人哭笑不得。
那种感觉就像是,迎着春天的风,走进鲜花盛开的园林,却不慎平地摔跤,一头栽进了旁边盛放着“天然农家肥”的桶里。
“现在怎么办?”绾来风望着下头没到城墙半腰的水,以及不知何时无影无踪的城门,感觉自己快要溺死了。
“现在看起来,水位暂时还没上涨。”炎霆得挠了挠盐分充足的脑袋,“但粮仓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咕——”听到“粮仓”两个字,殷知火生的肚子擅自发出了声音。
“咕——”听到“同伴”的声音后,其余人的肚子也此起彼伏地叫起来。
炎慷正发愁,突然眼睛一亮,提议道:“太爷爷,那下头那么多红鳞鸮鱼,不如我们——”
“要是有高明的医师在场我倒是可以接受你的提议。”炎霆得打断了炎慷。
“什么意思?”炎慷不解。
“红鳞鸮鱼体内有一种特殊的物质,人要是吃了它,一口提神醒脑,两口永不疲劳……”炎霆得幽幽地解释道。
“这不是正好嘛?”炎慷更不明白了。
“是谁接生的你?”炎霆得突然将话题扯到了宇宙之外。
“您……您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问问他,是不是手滑把你脑袋磕坏了。”炎霆得呛道,“我炎霆得怎么会有这么笨的曾孙子——世上哪有永不疲劳的好事?红鳞鸮鱼体内有致幻的毒素,能欺骗人的大脑,让人感觉不到疲劳。特别是用高温加热更能激化它的毒性,一旦中毒,人就会异常亢奋,乱跑乱叫,最后在不知不觉中活活累死。”
“嘶——”炎慷打了个寒战,“这么歹毒啊?”
“歹毒?”炎霆得挑了挑眉毛,开玩笑道,“你都把人家宰掉吞进肚子里了,还不许人家毒毒你?”
“呃……”炎慷哑口无言。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炎霆得说道。
“就在这儿睡吗?”炎慷用手指按了按粗糙坚硬的地面,一脸嫌弃。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海葬吗?”炎霆得没好气地说道,“都要十九的人了,还整天跟个婴幼儿似的。”
“我……”炎慷委屈地低下了脑袋。
“你要是不想睡就整晚守夜。”炎霆得悠然地躺在了地上,“省得我们轮流起来。”
“那还是算了。”炎慷挪到城垛边,靠坐下来,闭上眼睛,“我先睡为敬,晚安。”
“那就我来守第一班吧。”绾来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掏出他的短匕比划了两下。
“麻烦你了。”炎霆得微笑着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百般不情愿的炎慷也坐着进入了并不香甜的梦乡……
“炎慷,炎慷,起来守夜了。”炎霆得拍了拍炎康的脸,将他唤了起来。
“嗯……太爷爷?让我再睡会儿吧……我守最后一班。”炎慷迷迷糊糊地嘟囔道。
“已经是最后一班了。”炎霆得低声道,“快起来,你和殷知火生一起守,免得你们单独守夜搞出岔子。”
“噢——”炎慷用双手掰开自己沉重如城门的眼皮,缓了几秒钟,准备起身。
这不动不知道,一动起来他才感觉到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了似的。颈椎和整个腰背被坚硬的城墙和本就不健康的睡姿折磨得生疼。
“唔——”炎慷差点叫出声来,幸亏及时憋住。
“唉,怪我,怪我。”炎霆得轻叹一声,重新躺回地上,不再言语。
“早。”炎慷撑着腰,有气无力地走到殷知火生身边,打了个招呼。
殷知火生看着炎慷那副熊样,原本还残留着的些许瞌睡瞬间烟消云散,憋笑低声道:“早啊少爷。”
“你就使劲儿损我吧。”炎慷露出一丝苦笑,“我已经不会再受伤了,因为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你本来就是少爷嘛。”殷知火生拍了拍炎康的后背,“多磨练磨练就好了。”
“嗯。”炎慷点了点头,望向漆黑的远方。
这一夜显得尤其地长,仿佛不会有尽头。殷知火生和炎慷明明已经是第四班守夜,却迟迟见不到天亮的蛛丝马迹。
“几个时了?”炎慷实在有些撑不住,趴在了城垛上。
殷知火生打了个哈欠,“应该是有四个时了才对。”
“每班四时,四四都一十六了——十六个时,怎么天还没亮啊。”炎慷气若游丝地说道,“不行了,我撑不住了——咱们去吧绾来风叫起来吧。”
“你去吧,我在这儿盯着,免得有什么东西趁虚而入。”
“好。”炎慷撑起身子,向正砸吧着嘴的绾来风走去。
“叭,叭,叭,真香……”
“咕——”听到绾来风的梦呓,炎慷才终于回想起被饥饿支配的恐惧。
“唉,为什么我要遭这种罪啊。”炎慷望向天空,在心里抱怨着。
突然,从他的腿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凄惨而痛苦的嚎叫在夜空中回荡,久久未能消散。
“怎么了!”炎霆得和霜飞逸梦中惊醒,同时从地上翻了起来。
绾来风抱着炎慷的腿,一脸茫然地望着他,“我的大火腿呢……”
“火你大爷的腿!”炎慷愤愤地踹开绾来风,一瘸一拐走到城垛边,靠着城垛坐下来,挽起裤腿——腿上有一个深深的牙印,牙印下还带着些淤血。
“啊……对不起……”绾来风捂住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嘶——你这一口可真够狠的,差点把肉给我撕下来了。”炎慷扶着自己的腿,龇牙咧嘴,满头大汗,脸煞白。
“真是的,没什么事儿我就接着睡了啊。”炎霆得抱怨着,坐了下来。
“等等,有事儿。”炎慷从疼痛中缓过劲来,忙说道,“情况有些奇怪,我和殷知火生已经守够了四个时,可天还是没有半点要亮的迹象。”
“当真?”炎霆得微微一愣,有些不信,“你子不是想偷懒吧。”
“岂止四个时……”霜飞逸掏出怀表一看,吃了一惊,“现在已经是正午,他们守了六个时了。”
“这么邪乎……你的表没坏吧?”炎霆得听到这个结果,也吃了一惊。
“这是雷先生给的特制怀表,被一般的灵术击中都不会损坏,也不会被外界的力量影响。”
“那表应该是没问题——但我们的问题来了。”炎霆得重新站起来,走到城垛边,借着巨剑的火光向下看去,皱起眉头,“水位还是没变。”
“太爷爷,你们先观察情况商量对策吧。我睡会儿,实在撑不住了。”炎慷说着,靠着城垛侧躺到了地上。
疲劳终究还是击垮了他的少爷性子。
“啧,这个懒坯子。”炎霆得瞥了炎慷一眼,“瞧瞧人家殷知火生,还在那儿坚守岗位,站得跟尊铜像似的,纹丝不动——殷知火生,不用守了,过来休息吧!”
殷知火生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一动不动。
“殷知火生——?”炎霆得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殷知火生依旧没有动静,“你们原地别动,我过去看看。”
炎霆得说着,快步向殷知火生走去。
“喂。”炎霆得拍了拍殷知火生的脸,愣了一会儿,提高声音惊道,“好冰啊……”
随即,炎霆得将手指伸到殷知火生的鼻子下面探了探,猛然回过身,脸色铁青,满眼惊恐地望向众人,说道:“没……没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