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来源于未知。
殷知火生算是明白了这句话,但此刻的他更愿意相信“幸福来源于未知”——兜帽和面罩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有谁能知道这个像刚从土里扒出来的油白菜的人到底是何人呢?
回想起自己之前那犹如重度过敏一般的反应,他甚至想用大红线在衣服正面绣上一个大大的“蠢”字。反正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前面绣着个“蠢”字的油白菜到底是何人。
“妈妈快看,乌龟人!”从殷知火生身旁路过的孩儿拽着妈妈的衣角惊呼道。
“嘘——不许这么没礼貌。”妈妈低声道,拽着孩儿匆匆离去,“虽然确实……”
乌龟人……殷知火生想象了一番自己现在的样子:绿色的连体衣加上背后装满货物的大包——别说,还真像乌龟。此刻,他与乌龟在外形上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他屁股底下还有一辆用灵能驱使的双轮车了。
“唉,要是能换成有货框的三轮就完美了。”
殷知火生持续向双轮车中注入微弱的灵能,畅想着有三轮车的美好光景。
不久后,殷知火生终于熬出城区,来到郊外。郊外不再有成片的树林,更多的是庄稼地和荒野,让殷知火生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周遭变得宽敞,他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不自觉地加大灵能的输出,提高了车速。
“呜——呜——”
听着耳边的风声,一股热烈的快感从殷知火生的心底钻出,流遍全身。这股快感激活了他内心深处独属于少年的那份疯狂。他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忘却了珀桐的叮嘱。
“这辆车是给普通人设计的,承受不住灵术士强大的灵能。你必须控制灵能的输出,如果输出的灵能过多,会阻塞能量流通的管道,从而引起……”
“嘣——”双轮车的车座前端闷响一声,冒出黑烟来。
“……爆炸。”殷知火生总算是回想起了珀桐的话。他将损坏的双轮车推到路边。看着冒着黑烟和不时有火花闪动的位置,他不禁感觉某处一凉——殷知火舞差点儿就多了个妹妹。
“糟了,这下怎么办?”殷知火生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了。本来按照正常速度,抵达约定的地点时,时间刚刚好。可现在殷知火生失去了交通工具,只能靠步行。
“步行的话……”殷知火生拿出一份布制地图,迅速确认了自己的位置,“从这个位置到约定地点大概需要——四十五分钟?!就算使用灵术全力赶路也得花上二十分钟!”
殷知火生一下子慌了神,“完了完了完了,这可是整个四方灵术馆的第一份外卖。我要是搞砸了,这碗饭肯定就凉了呀!”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调动灵能让自己疯跑起来,晚迟到一秒算一秒。跑了好一段路,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把双轮车赤裸裸地扔在了路边。虽然已经骑不走了,但拆点儿零件拿去卖还是可行的……
殷知火生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水平和思想品德了。自己真的曾经是四灵的优等生吗?自己真的曾经用两年修完过四年的课程,还拿过全优吗?自己真的通过了那个苛刻的“御前注册灵术士”资格证考试吗?
如果是真的,自己的大脑最近为何常常不在线?这是老年痴……不,青年弱智的前兆?
又或者自己以前就靠的是运气?搞不好还有第二个人格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疯狂作弊……冷静!冷静——!自己只是不常做这些事情罢了,只要花上一些时间,肯定能够如鱼得水。
可哪里来的时间给自己呢?恐怕已经没有下次了。干脆现在就考虑考虑怎么跟客人和珀桐交代吧。
殷知火生回想了一下这次免费享受第一单的灵术士的资料——很不幸,看起来是个典型的刺头。姓名不详,只留下一个“老冰棍”的奇怪外号。性别不详,听声音像是个男的,可谁知道呢?年龄就更别说了,根本无从得知,那人穿着纯白色的长袍,戴着足以遮住人中的兜帽——像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神秘的人,通常都有他的麻烦之处。
殷知火生清楚地记得,老冰棍的光荣事迹一栏写着“曾经单枪匹马制服过发狂冲进村落的甲等灵兽”。就凭这一点,要是老冰棍发起威来,殷知火生只能被吊起来锤——虽然殷知火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少年毕竟是少年,资质再高也不可能胜过千锤百炼、经验丰富的成熟灵术士——这是现实世界的铁则,与他所看过的那些闲书大不相同。
把自己吊起来锤的实力是有了,那动手把自己吊起来锤的可能性有多少呢?
百分之百!殷知火生早就知道了结果,虽然他很想用那句“没得呗分兹呗”来安慰自己。但老冰棍的“劣迹”上明明白白地记录着:在任务途中,因某郡卫团成员多看了他一眼,他便将其打成全身粉碎性骨折,致使该郡卫团成员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八个月之久。偏偏他又深得当时的摄政王赏识,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是的,这就是以前上过头条的“一眼八月”事件。殷知火生越想越怕,他巴不得停下脚步转身逃走——可铁陨人有句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灵武院至少还不会对无辜者动手,所以殷知火生不用担心姐姐的安危。但老冰棍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原地爆炸的危险人物就不同了,珀桐和琥,乃至整个四方灵术馆岚野总馆的工作人员都有生命危险!
殷知火生只能用铁陨人的另一句俗话来安慰自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样也算是报答琥的救命之恩了吧——而且,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珀桐就应该能把我的命给捞回来——嗯,应该。”
眼看着离约定的地点越来越近,殷知火生的心脏跳得越发快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的高负荷疾跑,还是因为胆战心惊。
“你终于来了。”一个身着纯白色长袍的高大之人靠在树上,听语气已经等得有些乏了,“迟到了四分钟。”
嗯?殷知火生没想到,居然还比自己预料的早到了一分钟,然而早这一分钟并不会改变迟到的事实。
和老冰棍资料上记载的一样,这人戴着顶足以遮住人中的兜帽。想必他就是老冰棍了。
老冰棍的态度并不是殷知火生想象中的那种“爆炸”,反而冷静地出奇,给人一种“就算世界末日,这个人也不会有丝毫波动”的感觉。
殷知火生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他最怕遇见的就是这种光用气场仿佛就能在一瞬间冻结别人全身血液的人。
“东……东西我给您放下了,欢迎下次惠顾。记……记得给五星好……算了给差评就行——告辞了。”殷知火生只想趁着自己被暴打之前溜之大吉。
“好,你大可以尽全力跑。”老冰棍不再靠着树,正了正身子,掂了掂他手里那柄雪色的长枪,“我可以友情给你提供一个数据,我投掷这把枪的平均距离是八百米。”
殷知火生听到后面那句话,刚准备迈开的步子僵在了半空中,耳边不合时宜地响起铁陨人某款饮料的广告词——透心凉,心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