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瓶水浇日4
扬塔克有空赴约已是第二天晌午，利德就在离塔克家不远的沽月庭等着，连亲卫队都没带。
他到的时候显然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斯坦大公子为什么突然约自己出来饮酒，但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你们去外面休息吧。”他也支开了身边的人，屋里只剩下他和利德。
利德请扬坐下，为他斟酒，“这沽月庭想必扬弟非常熟悉吧，听说这里有一种叫撒霜的冰酒非常奇特，在深秋时节，酒液会自动凝结出一层“霜冻”，饮时就以东林的梅子风味极佳。我很久之前便想来试试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正好有空，想请扬弟一起来品尝品尝。”他给两人杯子都倒满，又每人分发了一刻硕大的甘梅。
扬的表情有些古怪，但看利德话也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扫兴，就着话梅，将撒霜酒一饮而尽。酒一入口便如奔腾的冰焰，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之后的甘梅更是催化了这美酒的芬芳，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大脑。
这撒霜看似冰冷实则是最辛辣的烈酒，普通人不明所以，几杯下去就被烧醉了。
扬喝完酒没有续杯：“大公子不是专程来找我喝酒的吧？”他和利德一样，几乎时刻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平时是不可能抽出时间专程来喝酒的。
利德笑笑，把酒杯放到一边，“确实有一些事情想请教一下扬弟，希望扬弟能不吝赐教。”
“大公子言重了，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利德点点头，随手捏着盘内的甘梅，“扬弟最近在外城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吗？”
“怪事？大公子是指什么？”
“关于森林。”
“森林？”扬眉头一皱，但还是反问利德，“大公子在森林遇到了什么事？”
利德表情变得严肃：“不瞒你说，最近一个月内，城内失踪于森林的城门外巡官兵已有1人！”
扬大吃一惊：“1人？！”
这确实是个让人惊讶的数字，斯坦家粗鲁的武士们居然一个月内失踪了十三个，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塔克家的粗鲁猎人所为。
“是啊，初时只觉得是士兵碰到了森林深处迷路走出来的野兽，我让兵士们不要单独去森林里巡视，可到后来，结伴而行的军士也一块失踪了，而且第二天去调查的时候发现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被暗算了？”
“想也只能是这样了……但光是这样也没什么，真正让我担心的是昨天凌晨发生的一件事，这也是我叫扬弟过来的原因……”
利德把昨天的事给扬说了一遍，直到说到古爷时，扬的脸色再也绷不住，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
待到说完，扬表情复杂地看着利德：“大公子……这古爷……会不会是……”
“嗯，我就是担心这个，如果是普通的宵之辈乘着仪式期间作祟也就罢了，但是如果这个古爷指的真的是他，那么这可真是天大的祸害。”
扬双眼茫然地看着桌上的饭菜，思考这这几天遇到的事，会不会都有着联系。
突然，他似乎下定决心：“大公子，有些事虽然家父说严禁外传，但我看”
他也把之前茂林镇和失踪的商贩的事详细地跟他说了，利德听完表情也更加严峻了。
“扬弟，你也认为这些和古灵有关？”
扬摇摇头：“也不一定，只是我感觉这几件事都发生在森林里，会不会有一些联系，另外……之前也从未听说古灵可以影响人类……”
“四大兽魂，其实他们的能力我们一直都无法确认，乃至于是不是真的存在也有很多人持不同看法。”利德转着酒杯，似乎在回忆：“记得古灵的能力在不同的古册中描述都是不一样的，我们推断他只能控制野兽，也是因为000多年前的那一次露面吧？”
“各汗尔王的余威啊……”扬点点头，似乎这个沉重的名字被提及都是一种禁忌。
“是啊，如果古灵兽魂再次站到了依琳的对面，那这一次易徽恐怕……”
“这事必须通知家父他们，即使还没有确认。”
他突然想到了虞城尊者，他在城里辗转了很多地方游说人们不要支持仪式，否则可能会引起大祸，可没有人听他的，大家都觉得他杞人忧天，拿着传说当教训。可现在看来真相似乎真的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是啊，必须通知……可我就怕……”说到这利德有些为难，斯坦家家主是出了名的不管事，有可能是年纪大了不想过度劳累，也可能是家里有个太能干的儿子，根本没事让他操心，斯坦家大家主一年到头基本上见不到几次人，利德可不像扬那样要向父亲汇报工作情况，其实就算他有心汇报也找不到人。而且在这件事上父亲也表示过自己的坚决态度，按照他对父亲的了解，就是世界树被原恶女锯了这仪式都得继续下去……
“你也是怕老爷子们还是要坚决易徽吧？”扬眉毛一挑，看向利德。“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我想利德兄应该也有吧？”
利德无声地笑笑：“扬弟说的疑问是不明白为什么三家主都对易徽如此执着吧？”
扬点点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先不说我爹，就是依撒大人和维大人，据我的了解也不是会在这种事上纠结的人吧？这一次易徽闹这么大动静，三家主又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不管谁提起都是一顿训斥。这不得不让人觉得易徽仪式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我倒是还有一件事一直想问扬弟。”
扬不明白为什么利德突然岔开话题，但还是点点头让利德说。
“扬弟负责城外6镇1八村的外务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大约一年前针对城外居民的‘昭城令？’”
扬一愣：“当然记得，当时还是我亲自把城主的城令带到各村镇的，怎么？利德兄觉得城令和这事有关联？”
利德摇摇头：“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我几乎接手了依琳大半的事务，可是对于这突然由三家主签定的募工八万的城令，居然连什么工程都不知道，你不觉得不妥吗？”
“这事我当时也想过，但是家主们都不肯说，加上之后的事务也不再由我负责，城主也直接指派了亲信，至于之后城民身份的安排就更由不到我插手了。”
利德苦笑：“根本没有安排城民身份，从头到尾都没有安排这八万人的地方。”
扬脸色一变：“那他们……”
“一开始这八万人就没有被安排在未来城民的计划里，昭城令就是一纸空约，我们如今甚至都不知道这八万人去哪了。”
扬的额头开始冒出细汗，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涌，现在他已经不敢再深思下去。
利德也是面无表情地喝着酒，两人就这样相对着沉默着。
这顿饭整整花了他们半天的时间。两人心里都不轻松，他们可以算是目前依琳城里最忙的两个人了，易徽仪式上的种种安排都要由他们操办，如今对于仪式的不安也越加严重。
相对于古州的面积，其人口其实并不多，而也由于人口密度，各城邦对于劳动力的看重，各个年代都是一样的
“妈的，人真他娘滴多，回去剩下的钱跟那崽子多要点，老子腰都要被挤断了。”特里扶着木架的台边，不住地向身边的兄弟抱怨。
身边的几个人也不好受，他们几个在易徽仪式观礼台最前面，虽说撒德家准备的大广场容量不，可奈何这大半个依琳城的人都来凑热闹了，更别提他们这帮外乡人。
“唉！看看看，那个是不是陌大哥？”一个武士手指着观礼台前面的贵宾席，由于贵宾都是背对着后面的观礼观众的，陌坐在三位城主的后面一排，大家也不是很看得清。
“是撒是撒！你看那个头发，一看就是陌老大，他还坐在主家人那边，错不了！”特里也认了出来，拼命挥着手喊陌的名字。
然而会场里实在太吵了，加上他们的位置据贵宾席也太远，几个人的声音立刻就被吞没了。
“算啦，我们等仪式完了再看看嘛。”
“狗子，你可好好看，到时候咱回去好交差啊。”
叫狗子的瘦弱武士唯唯诺诺地站在最后，忙不迭地答应了，他眼睛盯着台上的司仪，一句话都不敢错过。
今天是大太阳天，虽然中秋已近，但是正午的太阳还是那么毒辣，加上这广场内外上万人的包围，下面好些观众都热的直吵吵。
司仪缓缓地举高手臂让众人安静，算是拉开了易徽仪式的序幕。
这仪式看似隆重，其实无非就是一次广而告之的宣传，既没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也没有载歌载舞与民同乐，只是各种大人物上去证明易徽的合法性，用足足两个半对时的演讲宣誓依琳从此不再使用旧城徽，而这时候人已经走了一半。
仪式的最后转到了城门处，城主亲自在城门顶上拆下了艾琳浇灌依琳的旧城徽，挂上了代表太阳王恩泽依琳的新徽。
看着那熠熠生辉的新标志，有点头的，有叹息的，有愤怒的，也有无所谓的。
像陌就在半个对时的时候就睡着了，本想看看这盛世的仪式是多么精彩，但是除了一开始人头攒动的广场让他有些惊讶之外其他的就乏善可陈了。无非就是茫茫多的大人物的讲话，自己还真不如睡过去考完最后一场试呢。
待到易徽仪式结束，旁边的路才轻轻拍醒了他，提醒他可以回去了。
陌缓缓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身边仍然是嘈杂的人声，路和依兰依琴都无奈地看着自己。
“看样子你这段时间真的很累阿，这么吵都能睡这么香。”
陌笑笑望了望刚刚走下来的城主，城主脸上并没有喜色，淡淡地跟司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仪式在挂上新城徽之后便很快收场，没有欢呼，没有鼓掌，依琳的城民们更像是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秀，看完就自觉回家了。
与此同时，城门络绎不绝的都是向外的人流，他们有的是6镇1八村的居民，有的是其他城邦的使者，在易徽结束之际，都自觉的离开这不属于他们的荣耀之地。
“末日！末日！各……各汗尔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一个男人突然在人群中高喊，吓坏了身边的行人。
“末你妈！”特里一巴掌过去掀翻那个看起来像是疯子又像是狂信徒的家伙，倒不是他想管闲事，只是这货在他们身边大吵大闹，还是说着这么敏感的话，要是让人觉得这人和他们是一伙可就惹上麻烦了。
“得了，咱也走吧，别跟这傻老帽见识。”同伴拉着他，“我看陌大哥也走了，估计这次是见不上了。”
“哈哈，都要死啦，都要死啦！”那疯子兀自跪在地上喊着，周围的人群都自觉地让开，像是一只大甲虫进入了蚂蚁群中。
不久，卫队将疯子拉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天色近晚，喧闹的依琳渐渐地安静下来，走马的大街上商贩开始收货，路上行人匆匆，秋风伴着落叶催促着晚归的人们。
依琳的军队编制很复杂，由于三家都有相对独立的武装部队，所以如何协调三股力量让其成为一个可以傲视整个古州的军事力量便成了各任城主的头等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