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见过白霁站立，虽然就只有一瞬间，却证明了他的脚并不是毫无知觉的，既然并不是毫无知觉，那么自然也不会是天生残疾。
“白霁，你的身体为什么这般孱弱？”犹豫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眼神从他的脸上望向薄毯遮盖的腿。
她本来不是个好奇多事的人，只是看到白霁从来都与人亲近，就算是对下人都是谦和有礼的，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身怀这么大的伤害？
白霁仍旧笑的温柔，顺着柳池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面容上却并没有不甘心。“我自懂事起就已经是这样了，十几年倒也习惯了，只是寒气倾身的时候，总是麻烦霍尹为我驱寒，还有……池儿，你该唤我霁哥哥。”他话刚说完，神情一滞，柳池握着他手腕的小手一翻，以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脉门上。
她这是做什么？
只是这一瞬间的怔愣，白霁很快回过神，轻轻一笑，想要抽回手，只是微微使劲，却发现柳池的手指牢牢扣住他的脉间，如果不用蛮力根本就抽不回来。
“池儿，你……”
柳池也不理他，只是朝他瞥了一眼，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他的脉象上了。
如果说刚才那一下只是稍微了解了个大概，这一下，却是实实在在的真本事了。
十几年了，不论是谁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病体十几年吧，以他这样的年纪在她那个时代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可他哪来那么强大的承受能力？
白霁面容安静无波，只是无奈的摇摇头，盯着柳池认真的小脸道：“池儿，你什么时候学过医术了？”他这话本意在调侃，见她认真的摸样不由打趣一番而已，一个七岁的孩子，又是那样的成长过程，怎么可能学过医呢？这个行为，必然也只是因为好玩而已吧。
“气息混乱，经脉不通，还有……”柳池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忽然止了声，想来他一个古人也不能理解一些现代化医学术语，她也不懂如何将症状用他能理解的话语说出来，不如不说。
白霁一愣，向来温淡的眸中划过一抹探究。
“有中毒的症状。”柳池收回手。“恐怕你的病，并非天生。”
此时白霁才是真正的震惊了，面前这个女童所诊断的结论，竟然与他曾为自己诊断的一模一样。
并非天生，人为加害……
这一切都太过怪异，仅仅隔了两年而已，她就已经与他初见她时改变的太多。
不，不能说改变。
根本是换了一个人。
先不说她对学武技巧的了解不可能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就是这把脉之术，如果没有专门学习过，又怎么可能……
白霁脸上的表情越发深邃，这个现象，他究竟应不应该告诉义父……
若是义父知道了，只怕接下去府里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吧。
直到出了白霁的屋子一路回到自己房间时，柳池仍然在想他的症状。
前生她涉足过很多方面的知识，关于中医药理，不仅仅是家族里的传授，还有曾经伪装专业全科医生到国家南部一个偏远的毒枭老窝做卧底时，不多不少的也猛补型的学习了三个月。
她虽然对药理天赋极高，中西医理都有学过，却还不算深入根本。
如果是她那个百年老中医太爷爷的话，一定可以比她更准确的诊断出白霁的病症，或许悉数医治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早知道她的特工生涯就那么结束了，还落到这么一个不知道什么世界的地方，她一定好好学习医术，起码还有个本事能混口饭吃。
“砰”房门被她一把推开。
柳池大步跨进屋子，余光瞥见开门时，屋内站在窗边为兰草浇水的怀绣受惊一颤。
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她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真的是胆子小的有些离谱了。
“三小姐，你回来了。”怀绣见她回来，赶紧为她倒了一杯水，当初老爷通知全府，往后府里再无柳鸢柳三小姐，只有柳池，柳少爷。唯有她总是不长记性改不过来，久而久之，这个小主子也就随她这么唤了。
原本还认为明明是一个小姐，却偏生要唤少爷，真是奇怪至极，可是如今恐怕整个柳府里头，只有她最奇怪了才是。
柳池接过怀绣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抬头道：“怀绣，我本来就喜欢喝凉茶，以后你不必刻意隔一段时辰就去换……”她忽然话音一顿，原本淡漠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冷声道：“有人打你？”
眼前怀绣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白皙的脸颊右边肿的老高，五个手指印依稀可辨，可见打她的人下手非常狠戾。
怀绣听闻柳池问话，赶忙低下头使劲摇着脑袋，“小姐，没有人打怀绣，这是怀绣自己不小心……”
“谁打的？”柳池根本懒得听她多余的废话，再次出口询问，这回语气轻了许多，也冷淡了许多，却莫名比刚才更让人感到压迫，好像在她面前，一切谎言无所遁形一般。
她再次抿了一口茶，眼角瞥向身边这个唯唯诺诺的女人，这个丫鬟连指认的胆量都没有，长久以来畏畏缩缩，自己给自己找欺负。
今天这档子事，她要一次性教会她，做她柳池的人，决不能和软弱沾边。
她的人，只能她自己教训！
怀绣被打断了话，哑然张了张嘴，眼眸中再次涌上潮湿，眼前这个七岁孩童虽然脸庞稚嫩，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可以相信的力量！
“是二夫人……”终于，她抬起头，目光直视柳池，颤抖着嘴角，眼里闪过几分怒意。
柳池见她终于肯说，面上带着一丝欣慰，却仍旧话语冷淡。“那你可有犯错？”
“回小姐，二夫人唤怀绣去厅中送一壶花茶，可是，太阳都落山了，小姐马上就要练完剑回屋休息了，怀绣正在准备给小姐沐浴的水，所以去的迟了，二夫人……”怀绣又低下头，她其实心里明白，就算没有去迟，二夫人也会找理由打她，不然，为什么府里这么多丫鬟，她偏偏多此一举偏偏找人来亲点她去泡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