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城外，有两人踏马而来，两匹马龙嘶虎啸，颇为雄骏。马上所负之人更是人中龙凤，各有风姿。
一人雄姿英发乃当世虎将，一人楚楚谡谡为治世能臣。此二人正是那日从提炉峰缓步而下的公叔长风和朱垂文。
自打他们走出了提炉峰便开始一路思考着去往会稽之后的对策，公叔长风不擅长这些事情的谋划，当然是一切听从朱垂文之言。
朱垂文想了一会儿，突然是心生一计，与其躲躲藏藏地摸进会稽，不如大大方方地入住宫廷。
于是，他们二人花重金置办了两身精美华贵的衣裳和两匹好马。并在一路上不停地挥霍，宣扬自己的声名。
不多时，二人已至会稽。却发现那城门外正有一队人马在此守候。
朱垂文看着领头那人不由得晒然一笑，二人下马后冲着公叔长风平静说道：
“公叔大哥，没想到还没有进这会稽城门便遇见了一个熟人。”
公叔长风抬眼一看：
“呦，这不是那条死皮赖脸缠着荀先生的毒蛇么？朱子，可要戏弄他一番。”
“不必了，跌份儿。”
朱垂文摇了摇头，言语间像是根本没把那人放在心上一般。
“读书之人就是不一般，此言有理。”
公叔长风竖起一个大拇指，朗声笑着。
他们二人交谈之时并没有刻意地控制自己的声音，所以那城门前所立之人皆能够听得到他们口中所说之语。
那“毒蛇”正是邓艾给羊既起的外号，朱垂文听后也觉得十分形象，索性就这么称呼他。
那些人除了羊既之外，脸色都变得异常精彩。
朱垂文不得不在心头对此人的养气功夫赞赏一声。
他走到羊既面前，微微拱手道：
“许久不见了羊少宰，在下乃粗鄙之人，言语上有些偏颇还请羊少宰莫往心里去。”
站在羊既身边的一个副官嘴角抽了抽，心说：
“好嘛，这人真是糟践人没够儿了。看见我们家大人不接招还跑到人身边凑热闹。”
羊既也是微微拱手还礼，神情依然平静说道：
“使臣言重了，陛下一早听说有西楚使臣来国，便急着派遣下官前来等候。
二位连日赶路应当是累了吧，快随下官去到驿馆歇歇脚，择日再随下官去面见陛下。
还请二位放心，我大越乃礼仪之邦，一定让二位宾至如归。”
朱垂文面色微变，但旋即又笑着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公叔长风听没听懂这毒蛇言语间的意思，但他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怎么说他朱垂文也是南越人，哪怕现在在西楚为官，可要说他对这片故土的热爱却始终是没有减少半分。
更不要说他的父亲，母亲，兄长和凤翔军所有将士在这片土地上浇灌了多少血液。
现在，羊既不仅反着说他们没礼貌，更是将朱垂文整个人都给划出了南越之外。
那“宾至如归”四个人就像是四把歹毒的匕首，狠狠地扎在朱垂文的心上。
“呵呵，果然是一条毒蛇。”
他在心中说道。
众人到了驿馆，略微寒暄了几句后，羊既便带着人走了，朱垂文和公叔长风则是各自去了房间睡上一大觉再说。
羊既回到了宫中那家朴素的御书房，立刻跪伏下去，高声说道：
“臣羊既参见陛下。”
“德容，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快起来吧。”
勾陈佯装不悦，但却没有再像往日那般亲自扶他起身。
“谢陛下。”
羊既起身，低着头立在一旁很是恭敬地向勾陈讲述自己与朱垂文见面的一系列事情。
当然，按照他的性格自然是将朱垂文调侃他的事情隐去了，只是淡淡地提了几句要勾陈注意此人便没了言语。
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帝王，心情可谓是十分复杂。一方面他很是高兴勾陈如今当真是有了些帝王之气，哪怕这种气概的来源是自己和其他几家权贵的倒台。
那一日，勾陈因为边关粮草被劫一事雷厉风行地裁去羊家关于粮食采收的权力。
羊家家主也就是羊既的二叔本想要联合其他几家势力共同抵抗朝廷。
却在和羊既交谈之后便没了声音，并将家主之位让给了他。可以说，羊既对待勾陈的忠心那真可谓是可昭日月了。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觉自己和帝王间的距离愈发的疏远。以前每当勾陈唤他“德容”之时，他的心里总会觉得几分暖意。
现在的这两个字，听起来却又像是一种应付和鞭策。像是在警示他自己时时刻刻记住什么一般。
他心里自然是清楚的，纵然现在羊家的势力已经不如往昔。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现在又身为羊家家主，以那真正的帝王心性又怎能全心全意地将信任交托与他。
其实，他在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勾陈身边那名叫扬采的宦官，感觉在勾陈的心中，只有这个人才是真正能值得他信任的一般。
“德容？德容？”
“臣在。”
勾陈笑着唤了几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连忙应了一声，就听见勾陈接着说道：
“德容觉得这故友如何？”
“臣与他并无过多交谈，但从其言行举止来看，却是比以前成熟不少。而且身上俨然有了一种贵气，这种气质在他当初的时候可是看不出来的。至于其他的还请陛下恕罪，臣当真是看不出来。”
“自幼读诗书壮志胸中存
只求遇知己才气不蒙尘
才堪王佐无人赏一腔热血埋市井
凤兮凤兮行万里好风不至待时机
龙兮龙兮暂低眉贤主来时遂我心”
勾陈思衬了片刻，竟突然间念起诗来。
而这首诗正是朱垂文之前在南越时每每科举折戟在酒后都唱的那首。
勾陈在一次出宫游玩时听到那家店的二吟唱此诗，也是颇感惊奇，后来一问，得出的答案却是让他生出了些许怒意。
“怎么，他莫不是真在西楚寻得了一个贤主明君？要真是如此，那朕还非得见见那人不可了。”
羊既只觉得有一股寒意在朝他慢慢的散出，连忙走到门口，用力地推了推门窗，确定关严之后才又说道：
“时令已入严冬，日子也越来越冷，还望陛下多加些衣裳，定要保重龙体。”
勾陈笑着点了点头，又举起了书，没再言语。
羊既见状，便走到哪碳炉前，默默地添了些柴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