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借粮（完）
话音刚落，便有一队人马匆匆赶来，为首一人，体魄健硕，身穿鱼鳞铠甲，手提一把九环金背大砍刀，真可谓是气势雄浑，只是胯下马较为普通，所以有些美中不足。
再看其身侧，一清秀少年身穿青色长衫，手持一把黑色折扇，那鬓角旁的几缕白发，更是在风的吹拂下不停舞动。在他的身上，有着几分悠闲若山间清泉的味道。
“吁！”
那为首之人便是裘楚，他在朱垂文面前勒马而停，手中大刀一抖，直指朱垂文面庞，轻蔑笑道：
“呵呵呵，那个一直躲于别人身后的懦夫，今日莫非也敢现于人前了？”
朱垂文没有看他，反而一直打量着他身边的那个青衣少年，他的直觉里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少年绝不简单。
裘楚见朱垂文没有回应，也不想多做纠缠，他和邓艾眼神交汇之后，便举刀指天高声喝到：
“兄弟们，我乃南越边军鱼鳞校尉裘楚。他昊鹰卫不义，易言不仁，他们只想利用我们的袍泽来为他们卖命。我部斥候明明已经去军中汇报情况，但他易言却不发兵，只因为你们不是他的嫡系。
我不服，便抗命带着愿意跟随的兄弟偷偷前来救援。各位兄弟，还不快收拾好，与我离去。”
裘楚这一席话，让那些刚刚看到希望的南越士兵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这么问着：
“我们被抛弃了？”
刘大奔更是直接抱着赵平正的尸身哀嚎：
“将军，您看见了么，这就是大越，这就是大越”
裘楚下马，径直走到刘大奔面前一把将他拉起道：
“兄弟，别哭。今日有人欺我袍泽，他日我裘楚一定让其百倍千倍还来。”
然后他又朝赵正平的尸身深鞠一躬，高声道：
“赵将军，你若在天有灵，请佑我裘楚和在场的袍泽兄弟能安然离去。”
刘大奔使劲地抹了一把眼泪，冲着裘楚大声喊道：
“裘将军，若你能带兄弟们逃出生天，完成赵将军的遗愿，我刘大奔这条命便是你的了，虽然不值钱，但我愿意为您牵马坠蹬，肝脑涂地。”
“裘将军，我们都听你的。”
剩下的那些南越将士也都一口同声的高喊着。
“兄弟，别言命贱，在我眼里我们每一个人的命都跟他易言一样，都是无价之宝。若想离去，且先听我安排。”
裘楚按住刘大奔的肩膀说道。
刘大奔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赵平正的尸身抱起，去和那些已死的袍泽们放在一处。
裘楚则是走到邓艾面前轻轻地点了点头。
邓艾看着朱垂文，平淡笑道：
“师弟，可要移步相谈？”
朱垂文疑惑地看着他，也没顾熊心的阻拦，跟着他走向别处。
“你是谁，为何唤我师弟？”
朱垂文有些戒备地握了握手中的点星。
邓艾转身笑道：
“师弟莫慌，无论是前尘还是后世，你都应该唤我一声师兄。”
他一甩手中黑色折扇，接着道：
“我且问你，你可是九幽门人？”
朱垂文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点星也开始发出淡淡的蓝光。
“师弟莫慌，我名邓艾，也是九幽道人的徒弟，师父赐我草字刈之，算得上你们现在的九幽门人的大师兄了。”
朱垂文如遭雷击，他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与自己脑海中那个可爱的稚童联系在一起，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师兄。
“你想如何？”
朱垂文问道。
“呵呵呵，我知你与这南越皇室有着灭门之仇，我亦然。所以我们的目标应当是一致的，你们刚才的谈话，我也听到一二。我愿给你三个月的粮草，但是你得告诉我们离开边境的方法。”
邓艾呵呵一笑，显得云淡风轻。
朱垂文却打心底开始警惕他，他面色凝重道：
“所以，你才是利用那些将士的人吧。”
“也不能说利用，只是若是迟早要与这个国家为敌，那总得有些趁手的兵器吧。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朱垂文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怎么，你不同意？”
邓艾笑着问道。
朱垂文沉声道：
“没又什么不同意的，我答应你。只是那些士卒愿意与我们这些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起走？”
“只要你同意了就好，别的由我来做。”
邓艾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握在手中一般。
两人一同行至众人面前，邓艾朝裘楚点了点头，裘楚当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过身冲着南越士兵们喊道：
“有愿意随我走的，以后便是生死袍泽，若是有不愿意的，我裘楚也不会怪罪，自领一月粮食，然后隐姓埋名回家去吧。”
剩下的南越士卒都面面相觑，他们都紧紧地握着手中长刀，一同咆哮着：
“袍泽之仇不敢忘，我等愿与裘将军同行！”
“既然如此，我们每个人带三月粮食，剩下的便留在此处。”
“裘将军，这些山匪怎么办。”
刘大奔听完裘楚的安排，将手中长刀一横，看向朱垂文他们。
老罴营的军士也都保持着戒备，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赵将军的仇，我们来日再报。我裘楚可不喜欢占人便宜。”
他先是整了整李大奔那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又看着朱垂文，仍是不改之前的轻蔑神情：
“朱垂文，我们战场上见。”
话说完，他便带着众人上马离去。
朱垂文看着邓艾，轻叹一声：
“有机会的话，回去看看老师。”
邓艾身形一滞，清秀面庞上的那副云淡风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苦笑：
“告诉荀先生，我暂时回不去了。若是以后再与他相见，还请他不要怪罪。”
朱垂文没有言语，只是一手按住胸口那有些发光的地方，在心中默念道：
“师父，你的这位弟子身上，又会有什么故事呢？”
“师弟，我期待有朝一日能和你在战场上相见。”
邓艾双脚一夹马腹，和裘楚等人一同离去。
朱垂文看着熊心，又看了看那一辆辆车上留下的些许粮食，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挫败感。
“我们也走吧，让将士们每人装满自己来时携带的那个大口袋，然后立即离开。”
他对熊心说道。
熊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开始去指挥起来。
事了，朱垂文和熊心众人都在楚国境内的一处山寨歇了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一千人？”
熊心坐下之后，很是高兴对朱垂文说道。
这也难怪熊心这么高兴，毕竟自己这个虎威将军一直是徒有虚名，手下就这么一个两千来人的老罴营，还总是不能任由自己掌控。朱垂文这突然“送来”的一千来山匪不说是天降甘霖，也可以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朱垂文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的眉间却总是皱着，像是藏着什么化不开的忧愁一般。
熊心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笑道：
“老十，不得不说今日的这个对手十分强劲，并且他们一直处于暗处，你预料不到也是正常的、”
朱垂文看向熊心，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低下了头，没再言语。
其实在他的心里，那所谓的挫败感只存在了那么一会儿。更多的是一种震惊和疑惑。震惊的是那个往日天真可爱的艾，竟然真的变成了自己的师兄，疑惑的却有很多。因为他感觉师父临终所托的遗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九师兄，若是有一天你发现师父临终所托之事只是一个大棋局中的一部分，而我们的所做所为皆被人所预料，你会不会有些挫败？”
朱垂文仍是低着头，但嘴里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倒是把熊心给听愣了。
他倒是想了一会儿，然后又露出了一个朱垂文十分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若真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可挫败的，毕竟我也做棋子这么多年了。但是就算是做棋子，老子也要做那个赢家的棋子，要不然怎么在同为棋子的你面前显露威风。”
朱垂文白了他一眼，可能也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拿上点星走出了房间。
熊心看着朱垂文的背影，笑道：
“老十啊，老十，就算你我皆作棋子，你也是能左右胜局的那一颗，至于我这个做师兄的，就在那棋盘之上看你表演了。”
另一头，在南越的边军大帐之中，易言正在擦着自己的燕翎宝刀。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衣，以黑纱覆面的瘦削男子。
“就这么让那群人跑了？”
从那黑衣人的面纱下，传来了一个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让人十分不舒服。
易言两指轻轻地划过刀锋，一丝血痕便出现在刀身之上。
他面色不变，只是更显了几分狡诈地道：
“裘楚带走五百人，运粮队剩下的最多也只有五百人，就是都让他带走，又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这运粮可是归羊家那老东西所管，倘若能借此机会伤其筋骨，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他顿了顿，声音阴沉地接着说道：
“只是他裘楚，却算是完了，我易言从军三十年来，还从未尝过被人背叛的滋味，他做的很好，很好。”
天气自从上次落雨之后，便一直阴沉沉的，让每个人都觉得不舒服。可是在这南越边军的军帐中却听不见一声抱怨，因为每个士卒似乎都有所察觉，这雨，就快要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