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濂一行人就这么在野外呆了一天一夜，裘楚也在马车里守了一天一夜。
“荀先生，荀先生！”
朱垂文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柴火堆，突然听见裘楚那雄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他连忙丢下手里的棍子，与众人跑到马车前。
“可是我那徒儿醒了？”
荀濂十分焦急的问道。
裘楚则是一脸的惊喜：
“我兄弟叫我的名字了，他叫我的名字了！”
荀濂只见邓艾眉头紧皱，双目仍是合着，嘴里不停地唤着“老虎哥，老虎哥……”，不由得摇了摇头，身形佝偻地走回火堆旁。
而此时的邓艾竟在迷蒙间听见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不停地呼唤这他：
“刈之，醒来。刈之，醒来。”
邓艾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面前的早已经不是之前自己正待在山洞里，就连所处的时节也都变成了冬季。
自己则穿着一身有些老旧的道袍，席地而坐，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本泛黄的书籍和一支有些年头的埙。
“刈之，你这是怎么了？连为师都认不得了？”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看着邓艾那迷迷糊糊的神色不禁笑了起来。
邓艾仍记得荀濂教过他的礼仪，冲着老道士躬身拱手：
“子冒昧，不知如何身处此处，若是惊扰了仙长清修，还望仙长不要怪罪。”
那道士轻叹了一口气，只见他在邓艾面前一甩浮尘，邓艾便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刈之，不知道你还记得为师给你取这字的意义何在，若是不记得了，就让为师助你想起来吧。”
那道士合上双目，接着在原地打坐，而邓艾却是因为疼痛而昏厥了过去。
“兄弟，你醒了？”
裘楚看见邓艾睁开了眼睛，不禁惊喜地说道。
邓艾感觉到自己正身处于马车当中，但看着自己的面前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铁塔般的人物，有些被吓到了，竟大喊起来：
“师父，师弟，快来啊！有人欺负我！”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但是把裘楚给搞愣了，他轻轻地拍了拍邓艾的肩头：
“艾，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邓艾睁大了双眼，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一脸无辜的汉子，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啊……”
邓艾又抱着头哀嚎起来，荀濂赶忙坐上马车，让朱垂文一把将裘楚给拉了下来。
朱垂文看着很是惆怅的裘楚笑着道：
“行了，你先在一边待着，等着艾安定下来再说。”
那知裘楚竟一拳冲着朱垂文轰了过来，朱垂文匆忙闪身躲避，但还是被他那强劲的拳风给逼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裘楚冷哼了一声：
“可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我所说过的话？我且问你，为何我回来之时九安姐竟在提炉禅院出了家？为何当时陛下在易府逼婚时你未出现在她面前保护她？”
朱垂文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未发一言，只是低头看着地面，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你子不敢说话了？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说话间，裘楚又是一拳向着朱垂文轰了过去，却被薛直一拳给挡下。
“听着，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也不管你跟我这兄弟有什么仇怨，到你若是想伤他，便得先过我这一关。”
薛直冷冷道。
裘楚收拳，轻蔑地看着朱垂文冷笑一声：
“行啊，子。在越国有时身前有个公叔长风，在这儿又有个人来保你，看来你那总喜欢躲在别人身后的好习惯还在啊。”
荀濂走出了马车，捋了捋自己有些皱了的衣服，平淡道：
“裘将军，艾刚睡下，还望你声一点。你可先将友好之物呈于老夫看，然后要是若无他事便尽快回去吧，此地毕竟是我大楚的地界，你在这儿耀武扬威似乎也不大合适吧。”
裘楚咬了咬牙，双拳捏的嘎嘣直响，旋即轻吐一口气道：
“也罢，末将这就把东西交于荀先生，但末将这有一封信还望先生能交于邓艾。”
荀濂点了点头，示意身边几个弟子收下裘楚所呈之物，自己则又缓缓地走回马车。
“再见面，不管你面前还有谁在护着你，我都会杀掉！”
裘楚咬着牙对朱垂文撂下一句话后也和手下军士一同离去。
“将军，荀濂这个老匹夫数次羞辱我国，为何不干脆？”
裘楚旁边一个校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对裘楚说道。
那知裘楚却根本不抬眼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适时。”
“大楚，你必须毁于我的手中。”
裘楚在心里默念着，然后绝尘而去。
马车中，邓艾正舒服地躺在荀濂的怀中，他看着荀濂明显苍老不少的面容笑着说：
“先生，先生，刚才出去嗯那个莽汉是谁啊？长得好丑啊。”
荀濂摇了摇头，用手指轻轻地敲着邓艾的脑门，眼神里满是宠溺：
“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么？”
邓艾使劲儿的摇头道：
“先生，我不要想起来，头疼死了。”
“艾，你可知为师教了你多少年，你又知为师最想让你明白什么？”
荀濂将裘楚的那封信放到了邓艾的手中，长叹了一声，接着道：
“艾，人有责方能立身，人有信方能立命。为师不愿让你只做一个整日乐的悠闲的无知童，为师想让你做你自己，做一个真正的人。”
说罢，荀濂在邓艾疑惑地眼神下慢慢地走下了马车，只是在邓艾地眼中，那个原本如冬日中苍松翠柏的老人，咋还是仿佛佝偻了不少。
第二天，邓艾背着个布囊，轻手轻脚地来到荀濂帐前跪下，刚要磕头，只听见荀濂那低沉的声音传来：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邓艾眼中留下了热泪，冲着营帐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道：
“先生十几载教诲，对艾如师如父，恩重如山，无论艾身处何地必不敢忘先生。”
邓艾说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转身向着南越所在的地方走去。
“呵呵呵，人老了，这风一吹眼睛就会流泪啊。这真是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
荀濂用大袖遮住了自己的脸笑着说道。
“艾，你可要好好的啊，在外面要是受苦了，就回来，先生给你撑腰。”
他低声说着，像是说给一个仍在身边的人一般。
